自序
晚明風骨
二十年來,公安派、三袁、袁宏道,總是有意無意、或隱或顯地縈繞在我的心頭,揮之不去,欲罷不能。
時間,實在是拖得太長了。對此,我必須有一個交代與「了結」-對自己,對故鄉,當然也是對三袁,特別是三袁之一的袁宏道。
作為明代晚期的一個重要文學流派,公安派不僅開創了一代新的文風,主宰著當時的文壇,而且影響深遠,實為「五四」新文化運動之先導與前驅,直接開啟了這場聲勢浩大的運動,推動著它向縱深發展,橫掃、蕩滌封建專制的污泥濁水。
但是,在今日喧囂浮躁,文學退潮且日益邊緣化的社會,瞭解公安派的人肯定不多。公安派主要成員十多人,開創者為袁氏三兄弟-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簡稱「三袁」。因他們為湖北公安縣人,所以這一流派稱為「公安派」。
與公安派結緣,既是偶然,也是必然。
我的出生之地湖北省公安縣鄭公渡,與三袁故鄉孟溪鎮雖然隔著兩條河流,但實際距離只有十多公里。不過呢,直到我十八歲離開故鄉考入公安縣師範學校之前,對三袁知之甚少。
在縣城斗湖堤鎮學習、工作的近十年時間裡,於公安派、三袁聽得就多了,但也沒去認真研讀他們的作品,對這一文學流派的淵源、發展、內容也不甚了了。至今回想起來,當時與三袁有關的兩件事情印象最深,一是在油江河邊見到了一塊刻有「袁中郎故里」的石碑,題字者為袁宏道好友蘇惟霖(字雲浦),只是這碑早已不是原物,而是清嘉慶元年(一七九六年)的複製品;另一件是一九八七年五月,縣城舉辦了一次規模較大的公安派文學討論會,我雖然無緣與會,但輾轉得到了一冊會議論文選編《晚明文學革新派公安三袁研究》,從頭到尾認真地讀了一遍,還對重點句子、段落,用藍色圓珠筆做了不少記號。
說實話,在公安老家時,我與公安派,與三袁,並未有過什麼實質性的聯繫或「瓜葛」。沒想到一九九○年正式離開公安,調到湖北黃石市從事專業創作後,卻有了一次走近、瞭解、研究公安三袁的機會。
那是一九九三年的事了,某出版社策劃一套《荊楚十大文化名人叢書》,所選人物為屈原、弘忍、袁宏道、李時珍、李四光、陸羽、熊十力、胡風、黃侃、聞一多。負責叢書組稿、統稿等工作的編委之一,是我在湖北師範學院歷史系求學時的老師盧昌德先生,盧老師希望我能承擔袁宏道的創作任務。既然老師盛情相邀,兼與傳主又有同鄉之誼,我二話沒說,當即應承下來。
無論是文學理論的開創,還是創作實踐及影響,三袁兄弟成就最大者,當數老二袁宏道,也即袁中郎。古人對相伴一生的名字十分看重講究,不僅有名,還有字,有號。宏道為名,中郎為字,又字無學,號石公,又號六休、石頭道人、空空居士。宏道者,弘道也,可見父輩對他寄予多大期望!古人一般以字相稱表示尊重,故「中郎」之字,長期以來,比其本名更加響亮。中郎之意,一為官職,二乃次子。作為官職,指宮中護衛、侍從,長官稱中郎將,簡稱「中郎」。袁宏道作為一介文人,從未擔任過「中郎將」之類的武官職務,顯然取其次子之意-他出生時,哥哥袁宗道已有八歲。
於是,我不得不撇開其他俗務,花了大半年時間,全身心地投入到積累資料、系統閱讀、認真研究等準備工作之中。還專門回了一趟公安,在縣城斗湖堤鎮拜訪《三袁傳》作者、時任縣文聯主席的李壽和先生,就有關創作問題當面請教;然後前往三袁故鄉孟溪鎮搜集素材、尋找靈感,其詳細經過,我已寫入〈寂寞與熱鬧〉一文(見附錄一),在此即不贅述。
一部十萬字的文稿很快就完成了,但我心頭,有關公安派,有關三袁,特別是與袁宏道相關的一切,卻怎麼也割捨不下。
「作為一名公安人,能為袁中郎這位三百八十多年前的同鄉立傳,當然是一件十分快慰的事情。在整個創作過程中,自有一種不可言說的愉悅充斥於胸。」我在一九九四年十一月十一日完篇的《袁中郎傳》「後記」中如是寫道。而愉悅之餘,更多的則是意猶未盡。受叢書篇幅、體例的限制,傳記「要以荊楚文化作為貫穿全書的線索」,每冊十萬字,且交稿時間緊迫,大有「囫圇吞棗」之嫌。於是,就想對袁宏道作一番認真細緻的全面研究,然後好好地創作一部書稿,不是為了「交差」。
歲月荏苒,真如白駒過隙,十八年時光一晃而過,我當時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拖得如此之久!
十八年來,我雖然忙於其他方面的創作,以及工作的調動與適應,還有日常生活的諸般瑣事,但對袁宏道,卻一直縈繞於心,做了大量準備工作,盡可能地將書齋研究與田野考察結合在一起:搜集資料,沉下心來,廣泛閱讀,鉤沉索隱;實地探訪相關名勝、遺跡,如當陽玉泉寺、公安二聖寺、袁中郎墓等。特別是探訪中郎墓時,可謂充滿曲折,第一次「單槍匹馬」沒有找到,第二次「興師動眾」好不容易才探得墓址,並意外地見到了字跡漫漶得難以辨識的袁中郎墓碑(見附錄二〈尋找袁中郎〉)。
在此,我想提及一下資料的佔有與使用,這對歷史人物的創作來說尤為重要。
這些年來,只要涉及袁宏道的相關資料,全在我的視野與搜求之列,有的來自友人處,有的從圖書館借出複印,有的淘自古舊書店、個體書攤,還有不少則利用互聯網下載或購買。文學家、思想家的一生,最好的注腳就是文本(作品),在他們的生命與文本之間,就某種程度而言,是可以劃上等號的。因此,袁宏道的所有存世作品最起碼得搜集齊全才是。比如他的《西方合論》,當初應約創作《袁中郎傳》時,只見到錢伯城《袁宏道集箋校》中節選的〈引〉與〈第一剎土門〉,第二至第十無從查找,後來,我搜求到了《西方合論》的兩種全文版本;而最令我高興的是,長期以來被認為失傳了的袁宏道兩部禪學著作《金屑編》與《珊瑚林》,也弄到了它們的影印本。此外,新的研究成果不斷湧現,既有如《公安派的文化精神》、《公安派結社考論》、《晚明公安派性靈文學思想研究》等專著,也有發表於報刊的相關論文。三袁新的文本及新的研究成果,從不同側面與角度,或多或少地豐富、加深了我對公安派的認識與理解,也糾正了過去的不少觀點與偏差。比如三袁與李贄之間的關係,不少學者以袁中道的《柞林紀譚》為據,認為李贄曾在公安縣與三袁兄弟會晤對談,其實李贄從未到過荊州,更不用說前往公安了;袁宏道與李贄之間的友誼,因思想的分歧,也經歷了由親密無間到保持一定距離的過程。
在資料的使用方面,最令我感到頭疼的就是大量研究論著或論文中的舛誤與硬傷,可謂比比皆是。有的是論者弄錯,有的是在四百多年的流傳過程中以訛傳訛,還有的則是三袁兄弟自己記混了,我不得不大量檢索、認真查對、嚴加考究,生怕不慎踩了「地雷」。而在引證三袁詩文時,我更是小心謹慎,擔心轉引出錯,總以錢伯城先生的《袁宏道集箋校》為底本,而就是這一嚴謹、規範而權威的版本,經李健章先生考證而出的舛誤與疑問之處,就達一百多條。而有些無法考證、確定之處,我只得經過一番比對之後,採用較合邏輯與情理的說法。比如中郎的上學年齡,有四歲、六歲、七歲、八歲四種說法,並且都是當事人-三袁兄弟的文章所記,對此我必須有所取捨。這一年,三袁母親去世,中郎與弟弟小修同時上學念書。若以中郎八歲發蒙為準,這對天資聰慧的他來說肯定遲了一點;如果是四歲或六歲,而小他兩歲一同入蒙的弟弟小修還只兩歲或四歲,這麼小的年齡上學不太合乎情理;於是,我取了七歲之說,並且這一說法是比中郎大八歲的哥哥伯修所記,他當時的記憶力,肯定比兩位年幼的弟弟要可信、可靠一些。
關於袁宏道的傳記,以前只有李壽和先生的《三袁傳》及周群先生的《袁宏道評傳》。《三袁傳》是一部三袁兄弟的合傳,正文近九萬字;《袁宏道評傳》不僅以評為主,還有副篇《袁宗道評傳》、《袁中道評傳》等,涉及袁宏道傳的部分不到三萬字。因此,為袁宏道作傳,便帶有一定的開創意義,僅年代、事實的確證便耗去了我大量時間與精力。
近年來,隨著袁宏道的〈西湖遊記〉、〈滿井遊記〉、〈虎丘記〉、〈徐文長傳〉等作品長期入選多種版本的大學、中學語文教材,因此,凡受過中等教育者,對他還是有所瞭解的。當然,也就略知一二而已。即使文學界,談得上真正瞭解的,為數恐怕也不甚多。
其實,於公安派領袖袁宏道,包括過去的我在內,對他的創作天賦、突出成就及其影響,還是有所忽視,缺少客觀、完整而深刻的認識。
袁宏道只活了四十三歲(虛歲),但創作數量之多,令人驚歎不已。粗略計算,《袁宏道集箋校》三冊中,其詩文約八十萬字;未編稿三卷及佚文《西湖總評詩》等十多篇,約一百萬字;歷經三年編纂而成、現已失傳的《公安縣誌》,未知的散佚文稿等,約一百萬字;加上《花事錄》兩卷等其他散存文稿,字數達三百多萬。此外,他還編輯、參校、參閱、評點了不少著作,如編輯《青藤書屋文集》,編選《韓歐蘇三大家詩文選》、《六祖壇經節錄》、《宗鏡攝錄》,為《西漢演義》題序,評點《徐文長文集》、《四聲猿》、《虞初志》,參校《紅梅記》、《古事鏡》、《唐詩訓解》,參閱《東坡詩選》、《三蘇文選》等。
古人著書寫字,用的是毛筆,還得不時停下研磨墨汁,速度遠遠不如今天,而天寒地凍之時,更是大打折扣。袁宏道之刻苦勤勉,由此可見一斑。與他給世人留下的遊山玩水、參禪打坐、逍遙閒適判然有別。
當然,這只是數量,而袁中郎的作品質量,更是經歷了時間的淘洗與歷史的考驗。他的成就是多方面的,「性靈說」的文學理論橫空出世,開創了一代文學新風,一掃前後七子復古之陰霾;他對通俗文學極力推崇,提高了小說、戲曲、傳奇的文學地位;他於詩歌、遊記、雜感、小品、傳記、尺牘、疏、策、論等體裁的創作,堪稱一流,而尤以散文(包括遊記、尺牘、雜感、小品等)最為突出,位居中國古代十大散文家之列;他在佛學領域的貢獻,至今仍未引起人們的足夠重視,他由禪入淨,禪淨雙修,於禪宗、淨土宗皆有深入研究,創作、編著了《珊瑚林》、《金屑編》、《西方合論》、《宗鏡攝錄》、《壇經刪》等佛學著作。淨土宗九祖藕益大師選定的佛教經典《淨土十要》,他的《西方合論》不僅選入其中,還予以特別評點,袁中郎的佛學造詣由此可見一斑。其研究之深,著述之多,成果之豐,在中國古代文學家中首屈一指,無人能出其右。
袁宏道沒有留下真實的畫像,見得到的也是出自後代畫家、雕塑家之想像。隨著認識與瞭解的日漸深入,中郎的形象在我眼前日漸突顯。
中等個子,面容清□,為人極其灑脫,兩袖常呈飄逸之狀;為官清正廉潔,超然物外,從不妄取他人一錢;極其能幹,游刃有餘,卻無意於經濟仕途;很懂生存策略與處事藝術,但楚人的率性豪放之風,常使得他在關鍵時刻拍案而起;廣交天下士人,極重友情,雖未視金錢如糞土,卻也不甚看重,如丘坦之手頭拮据,他當即解下腰上銀帶相贈;為人處世極有氣度涵養,總以善意的眼光看待世界,常苛求自己,卻不計較他人過失,有門客負他,仍善待如初;酒量不大,飲時大呼小叫,興之所至,通宵達旦,喜飲不善飲,喜酒不嗜酒,但精於酒道,品酒、評酒極其內行;不苛刻自己,曾吃素三年,後來禁不住嘴饞,便又開葷了;遇悲則大慟大哭,遇喜則大歡大笑,毫不掩飾,是一個真正的性情中人,瀟灑並非出自表面,而是內心的自然流露;極喜讀書,讀到會心之處,哪怕深更半夜,也要大聲呼叫,將僕人從夢中驚醒;嗜好茶道,能準確分辨各種名茶的細微差別;極喜遊歷,縱情山水,賞花玩竹,對插花藝術尤有研究;隨和而諧趣,常出幽默之語,令人捧腹;天賦極高,靈感須臾而至,詩文於談笑間一揮而就;生就「懶癖」,發起懶來什麼事都不想做,卻又透有著一股難得的勤勉、追求與執著……
我最為推崇的,是中郎身上所體現出來的一種適度與適意。比如修禪,他追求禪淨結合,沒有當時流行的狂禪之風;受晚明時代士風影響,他娶小妾,挾妓女,好孌童,並直言不諱地說自己有「青娥之癖」,但不任情,不放縱,節制有度,不像同時代的屠隆那樣沉迷其中不能自拔;他的性格,既無李贄的偏執孤傲,更無徐渭的怪誕狂放,為人既豁達又嚴謹,既非道貌岸然、迂腐酸朽,也非放浪行跡、狂蕩不羈,而是疏密有致、放逸有度;他認為人生天地之間,不外乎入世、出世、玩世、適世四種,儒家的入世、佛教的出世是兩種極端,而道家的玩世又點不恭,遂取一種適世而稱心的姿態,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做「凡間仙,世中佛,無律度的孔子」,將道、佛、儒三者結合在一起;他獨善其身,追求個性,彰顯自我,卻表現得自然而隨意,散淡而通達……
唯有適度,才不致於走火入魔墮入極端,始終保持清醒的頭腦與理智的行為;而適意方能得意,得其意忘其形,才能進入一種超然的境界。
說實話,當初我滿腔熱忱地為他作傳,既有老師的難辭之請,也有紀念、宣傳鄉賢之意。近些年來,隨著閱讀、研究的不斷深入,中郎的形象在我心中不僅越來越明晰,而且越來越高大,其意義與價值,早已突破鄉賢的範疇,上升為一個符號、一種象徵-他的身上,集中體現了晚明時代知識分子所特有的風骨,是中國古代文學史、文化史、宗教史上不可或缺的一個璀璨亮點!
當然,人無完人,中郎也有他的「軟肋」與不足,這是世上任何一個人所不可避免的。
比如受傳統文化的局限,他與義大利傳教士利瑪竇過從甚密,據袁中道《游居沛錄》卷四所記:「竇與縉紳往來中郎衙舍,數見之。」在當時,中郎與徐光啟、李贄等人,是與利瑪竇有著較多交往的開明士人,但西方文化在他身上似乎沒有留下過多的碰撞與影響,他留存的詩文中竟無一處提及。這對好學善思的他來說,不能不說是一個極大的遺憾。
比如他的詩文,因追求「性靈說」的文學革新主張,矯枉過正,有時靈動到了飄逸的程度,沒有往內裡深掘,免不了直白淺露,不夠深刻深遠。中郎為文之不足,與他不急不躁、不溫不火、適意豁達的個性特徵及生活態度多少有些關聯,人生沒有大起大落,文字缺少大氣魄、大氣象。後來雖有改進,特別是典試陝西後創作的〈華嵩遊草〉,詩文格局大變,袁中道稱其「深厚蘊藉,有一唱三歎之趣」,惜乎英年早逝,無以繼續拓展……
資料充實了,生命線索清晰了,中郎的形象也如浮雕般突顯而出了,當我感覺著準備得差不多了動手重寫之時,新的問題又出現了:以何種體裁表達最為合適呢?
最先想到的是長篇歷史小說,有虛有實,虛實結合,能夠盡情發揮。可是,文學家、思想家比不得政治家、軍事家那樣轟轟烈烈充滿傳奇色彩,可以寫得跌宕起伏曲折有致。文學家、思想家無甚驚天動地的社會事件,他們留給世人的,只是閃光的思想與作品,人生歷練則顯得相對平淡,送別、出行、遊覽、看書、寫作及其他瑣碎之事居多,虛構、想像的空間十分有限,以歷史小說的形式切入,缺少波瀾壯闊的氣勢與大起大落的情節,恐怕很難入「戲」吸引讀者。
那麼,還是寫成傳記吧,與過去相比,充實豐滿多了。可是,若按傳統傳記形式,受體例的限制與約束,只能在既定的框架內循規蹈矩、一五一十地寫來,根本就放不開「手腳」,難以反映晚明的社會現實與時代風貌,無從敘寫公安派變革的歷史淵源,不便描摹袁中郎的內在精神情狀,而最「致命」的是,許多內容根本無法展開論述,更不用說表達自己的思想與認識了……創作一旦受到束縛,先自「心虛氣短」,根本就別指望寫出什麼好文。而我最欣賞最喜愛最愜意的「筆耕」,便是袁中郎所提倡的「以心攝境,以腕運心」,「不拘格套,獨抒性靈」。
經過一番三易其稿的折騰與躊躇,我決定在不失嚴謹學風、嚴密考證、冷靜思索、客觀敘述的前提下,打破某一固定體裁的限制,盡情抒寫,就像黃遵憲所說的那樣「吾手寫吾心」。只要能夠很好地釐清事實、闡明原委、塑造人物、反映時代、表達思想,即使人物傳記、論著、紀實文學、文化散文等體裁的元素兼而有之,哪怕弄成一個「四不像」,我也在所不惜。
其實,前行途中,若能找準合適而理想的「路徑」,也就意味著目的在即,成功可期了。
當然,不論何種寫法,只有得到讀者的認可,才算成功。
最後,我要特別感謝盧昌德老師當初的盛情相約,感謝公安三袁研究院院長李壽和先生、首都師範大學教授左東嶺先生、公安派資料收藏家李明柱先生、武漢大學副教授戴紅賢女士提供相關資料,感謝公安縣美術家協會秘書長、公安縣文化局辦公室主任侯麗女士搜集、提供相關照片,感謝黃學農(雪壟)兄、李鈞兄、黃秋葦兄、胡長明兄、鄧正清兄對本書創作予以的熱情鼓勵與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