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為之原，而情者性之流也。性發於內，情導於外，而形色隨之。故邪正態度，變露莫狀，而莫睹其真也。惟至哲，為能以材觀情索性，尋流照原，而善惡之跡判矣。聖人沒，諸子之言性者各膠一見，以倡惑於後，是俾馳辨斗異者得肆其說，蔓衍天下。故學者莫要其歸，而天理幾乎熄矣。
予好閱古書，於史部（按阮氏誤記，當從子部）中得劉邵《人物志》十二篇，極數萬言。其述性品之上下，材貢之兼偏，研幽摘微，一貫於道。若度之長短，權之輕重．無銖發蔽也。大抵考諸行事，而約人於中庸之域，誠一家之善志也。
由魏至宋，歷數百載，其用尚晦，而鮮有知者。吁，可昔哉！矧蟲篆淺技，無益於教者，猶刊鏤以行於世。是書也，博而暢，辨而不肆，非眾說之流也。王者得之，為知人之龜鑒；士君子得之，為治性修身之括。其效不為小矣，予安得不序而傳之？媲夫良金美玉。讀一啟，而觀者必知其寶也。
[譯文]性是人的本原．而情則是性的流露。性從內心生發，表現在外就是情，而形貌神色隨之有所變化。情態舉止的邪惡與正直、混淆參雜．變化多端，難於描寫和把握，無法見其真面目。只有那些最聰明智慧的人，才能夠通過材質觀察探索性情，順著流發現源頭，這樣，善良和邪惡的區分就清楚了。孔子去世後，那些講眭情的諸子學人各執己見，宣揚邪說，迷惑後世，讓那些喜好爭辯、追求奇異的人得以放縱地宣揚他們的學說，充滿天下人的耳目。所以，後世的學者無法抓住性情的核心，而真理幾乎湮沒消失了。
我好讀古書，從史部中得到了劉邵的《人物志》十二篇，有數萬言之多。它以性情為標准分別人的上下等級，從材質的角度分析兼材和偏材，研究深人，挖掘細微，而用孔子之道貫穿終始。如果用它的理論權衡人的材質，分析人的性情，就沒有絲毫的東西能夠被遮蔽。全書大概通過考察言行舉止識別人材，而認為達到中庸平淡是性情的最高境界，確實是自成系統的優秀學說。
但從曹魏到趙宋，經過了數百年，這部書少有人知道，它的用途因而隱晦埋沒。真是可惜呀！況且雕蟲篆刻，淺膚小技，無益於教化人心的書籍，都在世上大量刊刻印刷。《人物志》這本書，內容廣博，道理通暢，語言雄辯，而叉能把握分寸，不是一般的人雲亦雲之作。統治者讀了這本書，可以作為知人的准則，識材的鏡子；一般學人讀了這本書，可以作為修養道德、約束性情的工具。這本書的功效真的不少，我怎麽能不宣揚而刊刻行世呢？就好像良金美玉，一旦打開封存的箱匣，而觀看的人就知道是珠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