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中國有《詩經》,中國就另有一片天空,乾淨、溫潤,彷彿從未髒過。連痛苦都乾乾淨淨,沒有呐喊,沒有血拼,一切戰慄,只在血脈中隱秘流淌。然後,人坐在生命的河床邊,看夕照下的河灘,一切都大,而且寬廣,在黑暗的另一面,永遠有一個——明天。
美,只是感官的愉悅或憂傷。非要尋出點意義,便是矯情。生活,如果只是時間的延宕,也無大意義。只有在時間之上付出感覺,比如愛、敬畏、肯定等,生活才有了短暫的意義,時間也開始意味深長。有的,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未來的每一分鐘都有了意義。而有的,看了終生,也無半點傾心,便令人頹唐。所以,時間生活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情感價值生活。當情感價值凌駕於時間時,便是超越。
《詩經》,把這種情感價值生活延宕了三千年,只消一聲吟誦,便風林秀木,伊人重現,蕭瑟滿懷。
世界終歸無解,不必探尋,只需音聲相和,便是天人合一。
《詩經》,是遠古的一個最美的微笑。所有的笑,都是心神外散,而唯有微笑,是無限的給予和無限的斂藏。它之所以神秘,是因為超越了表達,因為所有的表達都有可能是對這世界的誤解,而唯有微笑不是。它之所以美,是把無解與相知拉長了時間,它是最漫長的等待,當你也笑靨輕漾,便融入漫天花雨,和這個無解與無盡的世界一起綻放⋯⋯
其實,微笑即花語。與其擰巴地去對這個世界愛恨交加,不如,靜靜地,喜樂如花。
2015年9月28日寫於元泰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