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有句古話:「民以食為天。」春秋時期的管仲更明確地提出:「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吃是一件人生大事,只有得到了衣食無憂的物質保障,禮義廉恥這些精神生活才會豐富和發展起來。通過吃可以看出一個民族的禮儀傳統,而禮儀傳統正是文化的一個表現方面。因此,吃將人類的一種生理需要,轉換成了一種社交手段、一種精致的文化現象,這種說法並不誇張。
當人類的祖先狩獵或采集歸來,將戰利品分配給同伴們,大家一起分享合作的成果時,最古老的餐桌禮儀其實就產生了。「儀禮,作為一種被期待的正確舉止,是一系列動作的不斷重復,反復性使得禮儀的意義得以彰顯,因為持續不斷的行為通常會引起對這些行為背後所代表的意義的思考。」分享是餐桌禮儀的精髓,古代的祭祀就是人與神的分享,因此古希臘人在飲酒會上傳遞一只共用的酒杯;伊特索人在啤酒宴上,兩三個男人共用一根麥稈飲酒;在歐洲中世紀的宴會上,結成一對的男女共吃一碗食物;而撕開面包與朋友分享,在許多民族當中,都意味著友誼。拉丁語「同伴」,字面上的意思就是「與我們分享面包的人」。
餐桌禮儀具有歷史性、傳統性與復雜性。許多曾經風靡一時的禮節,到了今天已經面目模糊,不可辨認。達·芬奇的傳世名畫《最後的晚餐》是藝術領域的瑰寶,但它所描繪的用餐場面,從餐桌禮儀的角度來看,卻是錯誤的。因為在基督時代的巴勒斯坦,猶太人在宴會上就像羅馬人一樣躺在睡椅上用餐,他們通常踩著腳凳爬到寬大的睡椅上,面朝著橫靠在睡椅上的小桌子躺下來,以左肘支撐著身體,用右手從桌子上拿取食物。這種用餐姿勢是很高難的,因為它「不僅要求正確,還要求優雅」,不經過多年的習練,一個人是沒有辦法達到優雅自如的境界的。
據此,本書的作者大膽地推斷:「《最後的晚餐》其實就是一頓躺著的晚餐,在一間比『三張床』大得多的房間里,使徒約翰倚在耶穌的旁邊,每個人都支起左肘,約翰或許會向後靠一些,正如希臘人所說的,『靠在[他主人的]胸膛上』,也就是說,靠在耶穌的胸前,為了同他交談。作為那個時代的餐桌禮儀,這些動作都是相當正常的,並且實際上也必須如此,但是幾百年以後,當對最後的晚餐的描繪成為藝術家們鍾愛的主題時,那些希臘文變得完全不可理解了。在最後的晚餐中,每個人都被認為是坐在椅子上、凳子上或長椅上,正如那些藝術家同時代的人所做的那樣。為了符合那些希臘原文,約翰在這些油畫中或者是斜向一邊,或者低垂著頭,或者靠在耶穌的肩膀上,甚至伏在他主人的膝蓋或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油畫中所展示的任何一個動作,都會讓餐桌禮儀感到震驚,因為這些使徒們看上去是那樣的無知。」
餐桌禮儀還原了歷史的真實場面,而這種真實場面在我們今天看來是匪夷所思的。據作者考證,在公元前8世紀與7世紀,古希臘人從地中海東部地區的居民們那里學會了躺著用餐的方式;而羅馬人在公元前2世紀,又從希臘人與伊特魯里亞人那里學會了宴會睡椅的使用方法;大約在公元5世紀前後,這種用餐習慣才逐漸消失。位於阿索斯山麓的希臘修道院,在某些院落里仍然保留著這種睡椅,修士們在上面躺下來吃飯。
隨著時代的變遷,一種曾經是上流社會的貴族男人們炫耀尊貴身份與顯赫地位的用餐方式,在今天,只成為文獻與藝術品當中的浮光掠影,成為某個地區遺留下來的不可解讀的習俗。
時間的流逝,不僅讓曾經存在於世的禮儀習俗變得面目全非,而且令今天的我們倍感奇特;並且因地域的差異,各個民族與國家的風俗習慣也千差萬別。比如,到主人家赴宴的客人通常會帶些禮物,一般都是鮮花、巧克力或者葡萄酒。但是,鮮花這種世界通行的禮物所象征的意義,卻因地域的不同而不同,外國人一不小心或許就會弄錯:「玫瑰,在德國東部意味著你有一個浪漫的目的;黃色的花朵,在保加利亞代表著仇恨;在拆毀威,康乃馨與白色的花朵一般都暗示著葬禮與死亡;菊花在歐洲是不適當的禮物,因為它們通常都放在墓地里,菊花是死亡之宴的最好裝飾。」「在葡萄牙、西班牙或意大利,帶一瓶葡萄酒給主人是一種侮辱,因為這看上去似乎是你認為主人沒有准備足夠多的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