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分兩大部分,前面的三分之二是按著時代講,也就是縱貫三千年,大體分為四個時代,即蒙昧時代、萌芽時代、昌明時代、昌盛時代(這種打破朝代順序分法受到皮錫瑞《經學歷史》的啟發);後面的三分之一是按照各個階層不同的飲食生活講,大體上分五個層次,即宮廷、貴府、文人士大夫、市井和宗教(佛教、道教、伊斯蘭教)。我個人以為這樣就比較全面地展示了中國古代飲食文化發展變遷的全貌。
也許有的讀者會提出,為什麽前兩個時期用筆墨那樣少,前後不均衡呢?第一個時代還屬於野蠻時期,那時雖然也吃東西,但與動物差別不大,還沒有文化(有人認為野蠻也是一種文化,屬於「野蠻文化」,我以為文化是與野蠻相對立的),可敘述者不多;第二個時代屬於文化萌芽時期,材料相對也少,可議論的問題也不多。本書是有話則長,無話則短,因此前兩章占的篇幅就小。昌明時代是從周秦到南北朝時期;昌盛時代是從隋唐到近代,如果這一段細分的話,可分三段,即隋唐(從烹飪到進餐方式還保留著「昌明」時期的遺風)、宋元、明清到近代。
本書把周秦到南北朝列為「飲食文化的昌明時代」有以下幾個原因。
一、食物內容。稻米、小麥、小米、蔬菜、水果、家畜、家禽、水產品,乃至酒、豆腐等,這些食物大多(大約占百分之七十以上)還是現在人們日常所吃的食物。也就是說,兩三千年前的食物內容與今日的沒有根本的差別。
二、食物構成在兩三千年前也基本固定下來。這就是《黃帝內經》上所說的「五谷為養,五果為助,五畜為益,五菜為充」。這也是日後華夏民族的飲食構成。這種有主副食之分的食物構成方式,有其獨特性,直至今日也沒有多大變化。
三、烹飪方式。蒸煮烤炙炸至今也仍在使用(更為普遍的「炒」是昌盛時期的產物)。
四、兩漢期間,從外部首度涌人大量食品。這就是自西漢張騫通西域後,從西域來的食品,如葡萄、胡瓜、胡餅等,到現在完全成為本土化的食品。
五、飲食思想。特別強調的是儒家飲食觀念產生了,這些構成了傳統文化中對飲食作用的基本任職。
序
錢鍾書先生引博明《西齋偶得》言:「由古溯今,惟飲食、音樂二者,越數百年則全不可知。《周禮》、《齊民要術》、唐人食譜,全不知何味;《東京夢華錄》所記汴城、杭城(按:《東京夢華錄》未記杭城,記杭城者為《夢梁錄》)食料,大半不識其名。又見明人刻書內,有蒙古、女真、畏吾兒、回回食物單,思之亦不能人口。」這段話不是沒有道理的。中國傳統音樂的記譜方法很落後,樂曲、歌曲大多要靠口耳相傳,這樣傳之既久,必然失真。
飲食就比較復雜,一是有文字記錄能力的士人,長期奉行「君子遠庖廚」,對於飲食烹飪知之甚少,也不甚重視,很少見諸記載;即有記載也很疏略,像《膳夫經手錄》(唐人楊曄著)這種以「經」命名的烹飪典籍,其實敘述非常簡略,正文僅有一千五百字,其中還以講述各種食物名稱和產地為主,論及烹飪也只是「後以五味汁沃之,更以椒酥和之」之類,非常簡單。就憑著這些記載,真是令人「全不知何味」了;另外是自古以來,人的口味變化甚大,古人津津樂道的美食,今日看來不僅未必「美」,而且有些可能令人難以下咽,甚至會產生望而生畏的感覺。如先秦人普遍食用的「醢,,(醬)就有以螞蟻、蟲卵、蠶繭作原料的,除了個別的少數族群,對於華夏民族說來大約是不能接受了。這種變化是基於食物原料的改變和飲食觀念的變遷而形成的。
古往今來,食物原料變化很大,有的新被培植出來,有的從外地或外國傳人,有的由於烹飪方法的變化,因此人的口味不由得不隨之而變。即使到古代,能夠吃到古人烹飪的佳餚美味,恐怕大多很難適應。不用說數百年,就是五十年前,北京人喜歡喝的豆汁、喜歡吃的麻豆腐,由於斷檔一二十年,改革開放以來,要求恢復生產的呼聲甚高,待真的恢復了,除了一些老年人外,連中年人能夠接受的都很少,更不用說年輕人了。又如二十世紀五十年代以前,北京炒菜大多是用葷油(豬油),認為花生油有腥氣,豆油冒煙,其他如現在流行的玉米油、葵花子油根本就沒有聽說過,香油(芝麻油)也只是拌生菜吃。近幾十年來由於人們關注肥胖症、預防心血管疾病,許多人談葷油而生畏,這也影響了人們的口味。現在炒菜用葷油的不多見了。人們口味變了,看到既往時代的美味,自己再仿做而嘗試的時候就會如李漁所說「皆閼於鼻而蟄於口」(《閑情偶寄》)了。又如《紅樓夢》中的許多美食令人垂涎三尺,其實真正按原汁原味做出來,人們也未必能接受。例如「茄鯗」,這本來是個「路菜」(長途旅行時吃的),要做得咸一些,以防止變味。現在所謂「紅樓夢菜系」都做成「雞丁燒茄子」,食客驚嘆,如果恢復曹雪芹所寫的本來面貌,很少人會把它當作美食的。
上面所述的「不可知」只是對既往餚饌「美」的不知,不屬於知識上的不可知;而第一個不可知確屬於真的不可知,這就給寫作「飲食史」帶來很多困難。
我寫這本「中國飲食文化史」初稿時,是在一九八七年(香港中華書局一九八九年出版的《中國人的飲食世界》是本書的雛形),那時還沒有系統的飲食史或飲食文化史著作出現,可借鑒的很少,大多數材料多是從浩如煙的「經史子集」中搜羅來的,篳路藍縷,開辟維艱。因此,初稿只有十佘萬字,非常疏略,連茶酒這些飲食中的「飲」,都未展開來談,不能不說是一大遺憾。此書出版不久,承台灣三商行支持的中華飲食文化基金會一九九三年到台北參加第二屆飲食文化研討會,受到一些與會同好謬獎。後在《中國人的飲食世界》基礎上加以補充,寫成二十萬字的《華夏飲食文化》在中華書局於一九九四年出版。其實這本小書基本上已經是一部「飲食文化史」了,但由於是作為《文史知識》編輯部所組織的「文史知識文庫」,因此稱為《華夏飲食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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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食就比較復雜,一是有文字記錄能力的士人,長期奉行「君子遠庖廚」,對於飲食烹飪知之甚少,也不甚重視,很少見諸記載;即有記載也很疏略,像《膳夫經手錄》(唐人楊曄著)這種以「經」命名的烹飪典籍,其實敘述非常簡略,正文僅有一千五百字,其中還以講述各種食物名稱和產地為主,論及烹飪也只是「後以五味汁沃之,更以椒酥和之」之類,非常簡單。就憑著這些記載,真是令人「全不知何味」了;另外是自古以來,人的口味變化甚大,古人津津樂道的美食,今日看來不僅未必「美」,而且有些可能令人難以下咽,甚至會產生望而生畏的感覺。如先秦人普遍食用的「醢,,(醬)就有以螞蟻、蟲卵、蠶繭作原料的,除了個別的少數族群,對於華夏民族說來大約是不能接受了。這種變化是基於食物原料的改變和飲食觀念的變遷而形成的。
古往今來,食物原料變化很大,有的新被培植出來,有的從外地或外國傳人,有的由於烹飪方法的變化,因此人的口味不由得不隨之而變。即使到古代,能夠吃到古人烹飪的佳餚美味,恐怕大多很難適應。不用說數百年,就是五十年前,北京人喜歡喝的豆汁、喜歡吃的麻豆腐,由於斷檔一二十年,改革開放以來,要求恢復生產的呼聲甚高,待真的恢復了,除了一些老年人外,連中年人能夠接受的都很少,更不用說年輕人了。又如二十世紀五十年代以前,北京炒菜大多是用葷油(豬油),認為花生油有腥氣,豆油冒煙,其他如現在流行的玉米油、葵花子油根本就沒有聽說過,香油(芝麻油)也只是拌生菜吃。近幾十年來由於人們關注肥胖症、預防心血管疾病,許多人談葷油而生畏,這也影響了人們的口味。現在炒菜用葷油的不多見了。人們口味變了,看到既往時代的美味,自己再仿做而嘗試的時候就會如李漁所說「皆閼於鼻而蟄於口」(《閑情偶寄》)了。又如《紅樓夢》中的許多美食令人垂涎三尺,其實真正按原汁原味做出來,人們也未必能接受。例如「茄鯗」,這本來是個「路菜」(長途旅行時吃的),要做得咸一些,以防止變味。現在所謂「紅樓夢菜系」都做成「雞丁燒茄子」,食客驚嘆,如果恢復曹雪芹所寫的本來面貌,很少人會把它當作美食的。
上面所述的「不可知」只是對既往餚饌「美」的不知,不屬於知識上的不可知;而第一個不可知確屬於真的不可知,這就給寫作「飲食史」帶來很多困難。
我寫這本「中國飲食文化史」初稿時,是在一九八七年(香港中華書局一九八九年出版的《中國人的飲食世界》是本書的雛形),那時還沒有系統的飲食史或飲食文化史著作出現,可借鑒的很少,大多數材料多是從浩如煙的「經史子集」中搜羅來的,篳路藍縷,開辟維艱。因此,初稿只有十佘萬字,非常疏略,連茶酒這些飲食中的「飲」,都未展開來談,不能不說是一大遺憾。此書出版不久,承台灣三商行支持的中華飲食文化基金會一九九三年到台北參加第二屆飲食文化研討會,受到一些與會同好謬獎。後在《中國人的飲食世界》基礎上加以補充,寫成二十萬字的《華夏飲食文化》在中華書局於一九九四年出版。其實這本小書基本上已經是一部「飲食文化史」了,但由於是作為《文史知識》編輯部所組織的「文史知識文庫」,因此稱為《華夏飲食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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