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謝(摘錄)
儒家形而上學既非「思辨的形而上學」,亦非「道德底形而上學」(metaphysics of morals),而是以道德體證為入路證成的形而上學即「道德的形而上學」(moral
metaphysics)。依此牟宗三先生之慧見,儒家形而上學的內容實則由「道體」與「體道」兩個面向構成。形而上學的「道體」是在「體道」的過程之中證成的。我自2003年完成王陽明萬物一體論的研究計畫後,即自覺轉向王陽明致良知工夫論研究。前後兩個研究領域,前者是「道體」,後者是「體道」。而王陽明的工夫論必須放在儒家修身傳統之中才能得到適當的定位與理解,於是我個人的興趣也由陽明學轉向對整個儒家修身學傳統的研究。
儒家修身傳統淵源有自,自《尚書‧皋陶謨》提出「慎厥身修」的觀點起,迄今已有數千年的歷史。任何一個悠久的傳統之存續都必表現出因襲與損益、變與常的辯證面向。傳統作為世代延續之物在根本上是一種世代性、歷史性現象,歷史的時間從不是「勻質的」與量化的物理時間,而是由一系列重要的歷史時刻刻畫、中斷、扭轉的異質的、定性化的時刻、時機。在宗教傳統中,時間是由「神聖者」、「聖賢」的參與、顯現而表現出一個個重要的「節點」、「時刻」,它傳遞出重要的精神資訊,保羅所謂的「凱羅斯」(Kairos)是「白晝之子」期待、回應基督再臨的時刻;同理,「天生仲尼」,在儒教徒那裏則是打破長夜的關鍵時刻。而在上下五千年的中國歷史中,人們耳熟能詳的富有「時間」意義的可能還是幾個「之際」:春秋戰國之際、唐宋之際、明清之際、清末民初。這些「之際」不僅意味著朝代的更迭,更意味著社會政治的轉型乃至人生存方式的轉變,而反映在思想上則是思想形態的轉型。「身」之所在之「時」與「世」的變遷,當然會折射在修身思想的轉折上面。刻畫修身傳統之中的這些重大的轉折「時刻」,是修身譜系學研究的重要內容,而這正是本書所嘗試進行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