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序言
昔日的陽光輪椅少年,今日的五體不滿足老師
「不尋常」是我的特色
十三年前,一個還在就讀早稻田大學經濟系的大男孩,寫下他的自傳《五體不滿足》。這個生來就重度肢障、沒有雙手與雙腳的少年名叫乙武洋匡,他的頭腦絕頂聰明,他的運動神經靈巧、擅長棒球和足球,比起任何一般人,他與人群、與世界接軌的欲望都更加強烈。他證明了凱倫.海勒的名言:「我只是不方便,絕非不幸。」
他擁有我們看不見的雙手雙腳,那就是他堅強的意志力,也是一股看不見的力量。《五體不滿足》從一九九八年發行以來已經創下五八○萬本的銷量,是位居全日本出版紀錄第三名的暢銷書。而他的影響力更是遍及海外,台灣版《五體不滿足》也締造了超越三○萬本的佳績,訪台時被媒體稱為「陽光小子」。
從小霸王變成風雲人物
乙武洋匡出生於一九七六年四月六日,呱呱落地的姿態讓所有醫護人員大吃一驚,甚至不敢在第一時間告訴他的母親。然而,母親看到他的第一句話卻是「好可愛」。就這樣,他繼承了父母樂觀開朗的天性,度過愉快的童年。
原本在幼稚園是個作威作福的小霸王的他,在小學遇到了要全班同學盡量不要幫他的忙、也規定他不准隨時隨地坐輪椅的導師高木。高木老師希望乙武洋匡多多鍛鍊體魄,戒除掉被眾人簇擁的虛榮心和依賴心,於是出此下策。好勝心強的乙武洋匡,也學習到不以「我辦不到」為藉口,逃避自我成長的機會。不論是體育課還是遠足登山,他大方地在需要幫助的時候尋求協助,但是也付出超乎常人的努力,達成自我設定的目標。
升上五年級之後的導師岡,則是完全不同作風的老師。他看到同班同學和乙武洋匡之間的體能差距越來越懸殊,決定派給他一個「只有乙武辦得到」的任務,就是用文字處理機幫老師打各種文件。找尋自己的特長,再將它發揚光大,這樣的觀念從此深深烙印在小乙武洋匡的腦海裡。
走進群眾的一○七公分勇者
在早稻田大學求學期間,乙武洋匡因為參與社區營造活動,在NHK電視台的新聞報導曝光,一躍成為全國性的名人,不斷收到演講、上電視節目的邀約,分享他成長過程的甘苦,甚至有了會要求他簽名的粉絲,他在驚訝之餘,也同時意識到:「這就是只有我能夠為大家做的事!」於是大學畢業後,他成為體育記者及新聞主播,將這段時間的經歷寫成《乙武報告》,從未放棄傳遞給世人活力與感動的任務。
二○○五年,他決定放棄高薪的媒體工作,成為教育單位的公務員,也在二○○七年考取小學教師資格,開始在杉並第四小學任教。
他描述投身教職的動機,一方面當然是出自報恩的心情,另一方面,也是受到二○○三年日本長崎發生的小學生遭到國中生綁架殺害的事件啟發,深感少年犯罪事件頻繁,孩子的人格養成刻不容緩,自己更應該發揮號召力與影響力,為社會的未來扎根。
也有說不出「沒問題!」的時刻
乙武洋匡經常覺得自己是幸運的,身邊有不把他視為「殘障者」的父母和師長,讓他的成長過程一路順遂。然而,當自己真正面對並且必須負責其他孩子的成長,遇到的種種難關讓他屢屢煩惱沮喪。教育遠比他想像中更加艱難。
他第一天到職,校長就告訴他:「有些老師並不認同你加入,請你格外注意。」事實上,他確實得到很多支持,卻也承受相對的阻力。當他提議讓學生將自己種的黃豆炒來吃,立刻就以「擔心學生食物中毒」為由被駁回。他讓全班到操場邊賞花邊開班會,卻被學年主任質疑這種行為打破常規,造成不公。他希望孩子們不要沒有努力過就放棄,要把重點放在努力的過程,於是和學生打賭,如果班上同學可以獲得田徑賽的冠軍,他就剃成光頭,而他也履行了這個承諾,卻又遭到學年主任的責備,因為贏了的班級這樣大肆慶祝,豈不是會讓輸了的班級傷心嗎?乙武洋匡認為,這種強調「公平」「大家都要一樣」的教育方針是有問題的,讓孩子還沒學會面對挫折,就學會了「放棄」。
當理念行不通的時候,他透過觀察、討論、嘗試一一突破難關,也理解到教育者不能自大而一意孤行,也不能缺乏信念而一味從眾,而是跟孩子們在互相激勵下一起成長。這些實際發生的故事,都寫在《五體不滿足老師的五年三班》裡,成為既溫馨又讓人勇氣百倍的篇章。
日本電視台曾經在他最後一年擔任老師的二○一○年,錄製了貼身採訪的節目。當記者問到被他教過的孩子們,乙武老師讓他們印象深刻的教誨,他們說:「抱持希望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什麼事都應該去挑戰看看。」「不要輸給自己。」「就算乙武老師不教我們了,每次我幫助同學,或是體貼同學的時候,還是會覺得很開心。」這些是乙武洋匡從小不斷激勵自己的話語,也是他想送給孩子們、只有他才能給予的珍貴禮物。
貢獻的心,永不止歇
三十五歲的乙武洋匡,如今是兩個孩子的爸爸,人生角色的轉換讓他對於生命的體悟又更加深沉。在二○一一年三月十一日,日本發生了東日本大震災,乙武洋匡不僅積極參與救援與復興活動,甚至也親赴災區,鼓勵失去家園或親人的災民。
而在二○一一年五月六日的樂天對西武於受災區仙台市的棒球賽上,乙武洋匡擔任開球的角色。當他站在投手丘上,喊出:「以我的真心,將這一球獻給東北的各位!」然後以僅有十數公分的雙手奮力投球、雙腿在球場靈活奔跑,在在展現出他付出多少超越常人的努力。這段影片感動了全世界的人,也讓沉寂許久的乙武洋匡再次登上國際新聞版面。
乙武洋匡想告訴孩子們的事
《五體不滿足老師的沒問題三班》裡引用了詩人金子美鈴的詩句:「每個人都不一樣,每個人都很棒。」這是乙武洋匡向來積極傳達的一個概念。他認為現在的孩子普遍欠缺自我肯定的力量,經常在質疑自己,進一步也無法信任別人。
在他擔任小學老師期間,學校針對四年級的學生舉辦「1 / 2成人式」,活動中請家長寫下要告訴孩子的話,然後讓孩子大聲朗誦出來。當中,許多孩子忍不住淚流滿面,原因是「我沒想到爸爸媽媽這麼重視我」。想想,多少孩子從小面對激烈的競爭,以及父母親不願意落人後的用心教養,換來的卻是孩子的缺發自信與無法抹滅的孤獨感。他很想告訴每一個孩子:「沒問題的!你們都很棒!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
乙武洋匡在二○一一年四月與朋友共同開設了一所與社區緊密連結的幼稚園,期盼由最根本的幼兒教育做起,讓教育者與家長的互動更頻繁、更密切。我們拭目以待下一個十年,乙武洋匡又會帶給世人如何的啟發與感動。
自序
給台灣的各位
台灣的讀者,大家好,我是乙武洋匡!自從《五體不滿足》出版以來,獲得許多台灣讀者熱情的支持,我感到很開心。另外,我也要為各位在東日本大震災發生後,慷慨贈予日本災民的捐款以及溫暖的鼓勵,表達我誠摯的謝意。
從我二○○○年第一次造訪台灣,距今已經超過十年了。這段期間以來,我在二○○○年跟學生時代的學妹結婚,二○○八年長男出生、二○一○年次男出生,建立起一個和樂的四人家庭。
在大學畢業之後,我先是擔任採訪體育活動、撰寫報導的工作;從二○○七年四月開始,則在小學擔任了三年的教職。之所以有今天的我,全都是靠父母、學校老師、親戚、鄰居等等長輩的幫助。所以,既然我已經長大成人,也希望能對孩子們盡一份力量。
一個沒有手腳、坐在輪椅上的老師,並不是那麼常見。當然,不論對於站在講台上的我本人,或是被這樣的老師教導的學生來說,都是生平第一次的經驗。可以想見,過程中也會發生各種狀況。也曾經因為自己沒辦法跟其他老師一樣照顧學生,而感到灰心喪志。儘管如此,我還是發揮我與生俱來的不服輸個性,讓自己轉念:「就是因為我擁有這樣的身體,才能傳達給學生們不同的體悟!」站在講台上三年的時光,簡直就像一場硬仗。
後來,我將這三年的經驗寫成了《五體不滿足老師的沒問題三班》這本小說。這個故事的主角叫作赤尾慎之介、他是一個沒有兩手兩腳、坐在電動輪椅上的菜鳥老師。在他擔任級任導師的五年三班,發生了各式各樣的事件,讓他有時候傷透腦筋,有時候嘗試錯誤,但他總是盡心盡力解決問題,是一個關於奮鬥的故事。
赤尾可以說就是我的分身。而這本書裡有八成的情節,都是我與學生們之間一起度過的實際經驗。乙武洋匡是個什麼樣的小學老師?以老師的身分,又傳遞給學生什麼樣的訊息呢?我期盼透過這本書,也能讓台灣的讀者接收到我想傳遞的訊息。
在寫這篇序的同時,我回想起了台灣讀者們的笑容,以及美味的台灣料理。我由衷期待,有一天能跟台灣的各位再次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