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
辛亥革命為20 世紀中國之頭等重大事件,此乃國史三千年來未有之大變革,即中國之傳統與現代之重要分水嶺。就政治而言,由帝制而共和;就經濟而言,由農業而工業;就社會而言,由男尊女卑而男女平權;就學術而言,由儒學而西學。由是以降,中國之政教經濟文化,遂見中西涵濡,而由一舊中國轉變為一新中國。
回首百年前之辛亥,中國時為列強所瓜分,滿清無力應對,國既不國,繼二次鴉片戰爭(1858-1860)後再有八國聯軍之役(1900-1901),京華國都,兩度淪陷,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國家受盡凌侮,此為近世中國之罕見。全國各省志士仁人即由此驚覺,奮然起而救國,由督撫以至改革派、革命派,無不共同熱望改良中國至富強之地,求我大漢華夏各族共享安榮。此辛亥革命武昌起義,推翻滿清皇室,最終得以成功的主要動力。然革命乃破壞,推翻滿清,有待重建,此「盤古開天」,仍需「女媧補天」。辛亥雖告建元,立國共和。然時不我與,內憂外患,相繼而至,天下由是大亂。孫中山遂於中華民國建成之後,仍然繼續出力,此乃「革命尚未成功」,故「同志仍需努力」。歷民初政局至五四運動,起而號召同志反袁、反軍閥、反帝國主義,逐漸孕育出《建國方略》、《三民主義》,為新中國重建,立下民族、民權及民生三大重要建國藍圖及方向。迄今百年,始漸見中國民族國家「造國」之成形,民生日見豐足,而民權亦日受重視。清末民國,全國志士仁人追求國家「現代化」之富強想望,於今始見端倪。其間百年歷程中,由起念,追求,試驗,失敗,成功,歷盡無數艱辛、酸甜苦辣,辛亥革命以降的百年中國,譜寫了中國蛻變的樂章,也造就中國「火鳳凰之再生」之重大經歷。至今踏入21
世紀,始見盛世之曙光。
若以1895 年甲午戰爭及香港興中會總會之創立,至1912 年清室之退位,作為辛亥革命運動之起迄,前此百年始於嘉慶六年(1796)川楚白蓮教亂起,至光緒二十一年(1895)對日戰敗,為清室由康熙、雍正、乾隆(1662-1722,1723-1735,1736-1795)三朝盛世轉衰之時期。而由辛亥革命武昌起義至今百年,則為歷經20
世紀上半葉民國內戰及日本侵華的大動亂,轉而至1949 年新中國建立至今,漸見兩岸中、台、港、澳四地之政治、經濟、社會及文化邁向現代化,是為由亂入治之時期。辛亥革命前後各二百年中國之發展,其歷史形態明確地顯示:乃由盛轉衰,而繼之以由亂入治,而繼之以由亂入治的中樞。
就中國之領域而言,前此清朝立國版圖,為本部十八省及藩部之蒙古、新疆、西藏;而今日之中國「範圍」則漸見擴大,包括兩岸中、台、港、澳四地及亞非、歐美、澳紐五大洲之海外華人。就後者而言,此為辛亥革命前後百年由盛轉衰,由亂入治,促成國人流徙四方,出現「華人」全球性之大遷移。其中顯例,即為1899
年福州黃乃裳(1849-1924)主張移民南洋,開闢新天地,積聚人才與錢財,使日後可以「整理我華夏既殘之局」,回饋祖國。此後國人隨著戰亂離開國土,流移海外。漸由前此國族之花果飄零,而至今得見開枝散葉,亦見海外華人之相繼回饋祖國,其中「華僑乃革命之母」一語,最能證明。故中國已非傳統之一個狹義中國,而為現代廣義之大中華,此即本土與海外「華人」兩元體系之形成,此當為辛亥百年前後之大變。
本書所收集之辛亥革命群像,包括統治階層、改革與革命三方面的部分人物。涵蓋辛亥革命時期中國的政治與社會精英之活動記錄,無疑使百年後的我們,得以重溫辛亥時期歷史人物的風貌,藉此刷新我們對其時大變革歷史記憶,書中人物的志節與成敗,無疑為中國這一古老國家及民族的生命得以延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身影及精神亮光。這也許是本書出版的意義之所在。
是為序。
李金強( 香港浸會大學歷史系)
2011 年6 月27 日
序二
6 月某日,本書《辛亥人物群像》的其中兩位編著者蔡思行先生和區志堅博士持文稿來公司探訪,並希望我為之序。我聽到他們說明出書之原委,非常感動。區博士三十許,蔡先生未足三十,而另一位編著者彭淑敏博士也是三十許,這年齡不正是辛亥時期參與革命者的年齡?他們的熱情和堅持不也正是當時那個火紅年代,燃燒了神州大地的熱情和堅持?
這正是我們這個時代所匱乏的。今年是辛亥革命百年,全世界的華人社會都在鉚足全力,用盡心思來紀念這個偉大的年份。對於三位青年學者而言,還有什麼比用這種方式更恰當的呢?
我在兩岸都拜讀過不少類似的作品,但此書可讀性與學術性兼顧,卻是僅見。在百家爭鳴、汗牛充棟的香港出版物中,相信可收「一紙風行」之效。
書中收集了辛亥時期有關的代表人物共六十六位,由不同人士或學者來編,可能選擇的代表人物會有出入。這不要緊。重要的是這本書會引導讀者產生極大的興趣和好奇心,以進入辛亥革命甚至中國近代史的大門。
一直以來,我對香港的歷史學界有很深的期待。香港以往被稱為是一個「借來的時間」、「借來的地方」,甚至是「借來的人群」,其特殊性可見一斑。因此香港自始就扮演著一個前所未有、與眾不同的角色。在上個世紀中葉大陸政權變易之後,很多了不起的學者如錢穆、牟宗三、唐君毅、徐復觀等選擇兩岸以外的第三地——
香港,發展現代新儒家思想,希望為中華文化保存命脈,為苦難的中華民族尋找方向。現在「花果飄零」的中華民族終於有機會看到華枝春滿、花團錦簇的氣象。
兩岸的歷史研究受制於政治,多從本身的角度來著手,難免失之於過度主觀或流於「傲慢與偏見」。有時研究同一歷史事件,必須分析兩岸文獻,求其「史源」,披荊斬棘,突破重重障礙,方可找到正確路向,發掘歷史真相。海外學人,雖有「客觀」環境,但鞭長莫及,亦難掌握全貌。
香港學人,居此福地,能入乎其內而出乎其外,必可發揮各種優勢,運用豐厚資源,為中國近代史研究開闢一條嶄新的無礙大道。
盼共勉之。
潘漢唐( 亞太台商聯合總會會長)
2011 年7 月3 日謹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