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傑弗瑞.薩德 /b>
來自瑞士的物理學者朋友曾經告訴我一個有關丹麥知名物理學者波爾(Niels Bohr,編註:即量子物理學之父)的故事。在一次授課中,波爾博士討論「海森堡測不準定理」(Heisenberg’s Uncertainty
Principle)。這個「互補性」(complementarity)的定理指出,當觀察者發現粒子所在位置的訊息時,他同時失去了此粒子動量的訊息;相反地,當觀察者發現粒子動量的訊息時,也會失去粒子所在位置的訊息。一位學生問波爾:「『互補性』要澄清的是什麼?」波爾想了一會兒,回答:「精確。」
也許這故事不可信,但這則趣聞軼事表達了一個重要的見解:論及真理時,為求清晰表達,我們必須簡單,卻因此不夠精確;為求精確則必須冗長、詳盡,但又會讓人困惑,因而犧牲了清晰。
本書是依循艾瑞克森博士在亞歷桑那州鳳凰城的自宅,為健康專業人員舉辦為期一週的教學研討會之逐字謄寫稿。艾瑞克森的溝通是複雜難懂的,讀者會注意到他完美的精確;然而,為了瞭解艾瑞克森的治療過程,讀者會有無可避免的困惑和缺乏清晰。
先介紹一下艾瑞克森教學研討會是必要的。艾瑞克森自從自私人執業退休後,仍活躍於教學。一群群來自世界各地的學生要求參與教學研討會,包含了內科醫師、心理師、精神科醫師與碩士級心理治療師等。每個上班日,艾瑞克森在大約中午到下午四點授課。當知名度漸增,要排到時間向他學習的困難漸增,譬如1979年底便知他1980年的行程已全部排滿。
1979年夏天(七月三十到八月四日),我安排在艾瑞克森家錄製一週的教學研討會,這就是本書的雛型。對這一週的研討會,我未加任何評論,希望將此機會保留給讀者,自行融入此逐字稿中,得出你自己的結論和對艾瑞克森方法與技術的理解。
其他作者曾詳細描述艾瑞克森的技術:海利(Haley,1973)以互動角度描繪艾瑞克森的方法;班德勒與葛林德(Bandler & Grinder,1975)以基於轉換措辭的語言學取向分析艾瑞克森的溝通形態;羅西(Erickson, Rossi, & Rossi, 1976;Erickson & Rossi,
1979)這位榮格取向的分析師,則用內在精神觀點來瞭解艾瑞克森。也許可以這麼說:艾瑞克森透過如此殊異的三位理論者好好交代了他的工作。相信藉由閱讀這些作者的分析,人們對艾瑞克森的技術會得到一個平衡的觀點。
艾瑞克森以間接手法見長,終其一生都是間接地教學,早期課程更是以運用間接技巧聞名。有趣的是,他的名望也是間接傳播的,靠人們描述甚於他的自我推銷。
本書無意提供瞭解艾瑞克森的另一種方式,也不是要呈現艾瑞克森還有啥新玩意,而是要以新的角度呈現這個人。透過此書,人們可感覺到艾瑞克森教學故事串成的流動,也可以從他的歷程(process)中看到更多。對從沒見過艾瑞克森的人而言,本書就像將艾瑞克森的活動化為視覺影像的機會;對那些有幸見過他的人,本書更提供觀看他這個人與其工作的不同角度。
常聽人說,聽艾瑞克森說話總是讓人一頭霧水,想來如果閱讀他的趣聞軼事及觀賞他的錄影帶應該是很不同的經驗,從這樣的角度來理解艾瑞克森所為也會容易得多。與艾瑞克森共處,可能因為他運用的口語與非口語不同層次更感困惑。舉例來說,離開艾瑞克森教學研討會時,如果每個人都說:「他今天跟我說了話。」相信我,一點也不稀奇。
乍讀艾瑞克森教學故事似乎很容易,其實不然。我曾在全國專業人員學會會議上播放艾瑞克森的影片與錄影帶,然後挑戰這群專業人員說:「如果你能因此知道艾瑞克森所為的50﹪,你一定是個非常敏銳的觀者與聽者。」就算閱讀逐字稿會比較容易進入艾瑞克森的世界,我還是要給讀者此一挑戰。
為證明此挑戰性之大,本書的【附錄】提供了艾瑞克森和我針對這週研討會中,他所做的一兩個催眠誘導的評論。原本預計五十分鐘催眠誘導的討論,因此拉長到將近五個小時。閱讀那些誘導(發生在星期二與莎莉的那一段),並與【附錄】比較所得的理解,對讀者而言應該是很有趣的。
有一些事請謹記於心,艾瑞克森是位始終如一的人,說故事既是他的工作,也是生活,如果談到家人、同事、學生或病患,那都是真實的。當有人前來請教,艾瑞克森總是以一個趣聞軼事回應,因此在本書中,人們一定可以深深體會到艾瑞克森的治療與教學手法。
艾瑞克森非常投入於講述自己的教學故事,人們會感覺好像真正再次體驗他陳述的那些故事。他總是帶著戲劇感,以生動的手法交織故事。很可惜的是,這些非語言行為、聲調、笑聲與活潑,想當然爾會在文字稿中消失無蹤。
艾瑞克森把這些趣聞軼事說了又說,因為他太熟悉它們了。他會在溝通中加入很多動作與表情,藉由使用新增的口語和非口語技術,使訊息更有力。除去故事的內容,艾瑞克森也在同一時刻把趣聞軼事用在另一治療層次上進行溝通。事實上,他從不滿足於只在一個層次上溝通,或許就像他不喜歡一次只專注在一件事情上。
多數的治療師被訓練只注意病患一個層次的溝通,卻發現病患溝通的意義位於另外的層次,包括歷史的、症狀的及其他「心理的」層次。艾瑞克森證明,如果病患能在不同的層次上溝通,治療師也能,這是他的功績之一。治療的溝通不一定需要明晰、簡潔及直接,聚焦於多層次的治療溝通會是有力的技術;艾瑞克森向來都是運用多層次溝通。當人們閱讀此逐字稿時就能理解,他多次在同一時間描述一個原則、用一個趣聞軼事說明它,並向學生展示如何運用此原則。
在逐字稿中,我盡可能保留溝通的原本面貌,偶爾才為了易於閱讀而稍稍更動。更何況艾瑞克森多半用正確的文法把句子說得很完整,這使得他教學故事的編輯工作並不困難。
艾瑞克森運用故事完全視團體的組成而定,若此團體對小孩有興趣,他就多講些與小孩有關的;若對疼痛控制有興趣,他就多集中在疼痛控制上。本書中的團體是個混合的基礎團體,因此艾瑞克森的取向是一般性的。此外,他的確會花一整天談論一個或兩個主題。而隨著趣聞軼事的運用,艾瑞克森對團體中每一成員的靈活性,不知不覺地做了治療性的擴大。
在教學研討會中,艾瑞克森的非口語行為是十分有趣的,他講故事時常盯著地板看,用周緣視線端詳學生及病患的反應,又因為只能有限地控制身體,他常藉改變聲音的落點,傳遞一個治療性訊息給某一名特定的學生。
艾瑞克森不必用正式的誘導來聚攏學生的注意力,人們傾聽著他,閉上眼便可自發地進出催眠狀態。他本人似乎也是如此進出催眠狀態中,就像他用此次機會教學,獲得更多外在的東西,減少了因小兒麻痺後遺症帶來的慢性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