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的話
關於氣喘病、饅頭和李旺
小時候我氣喘病嚴重,那時的醫療條件很差,每次發作只能靠著枕頭坐在床上設法讓呼吸順暢些。
不能出門,沒有電視,無聊之中忽然留意起外面的聲音,首先是推二輪板車來賣早飯配菜的小販,他敲一口銅鐘喊:呷早起喔。
然後送報的,一定年輕且身體好,將報紙扔進竹籬笆裡時會奉送一句響亮的:報紙!
還有造幣廠交通車的司機老楊:張太太,上班囉。
有天我聽到新的聲音,沙嗓、低沉,帶著點不耐煩:
散東──大饅頭。
於是有陣子我對「散東大饅頭」好奇得不得了。
氣喘總會過去,我站在巷口張望,下午三點多,一名大人騎輛大車進了巷子,他喊:散東──大饅頭。
他大,估計一九0公分以上。我才小一,從我小人的角度看他,根本像座遮住陽光的高山,而且他的腳踏車經過改裝,比一般的高,後面有個鐵板貨架,架上是個軍方裝彈藥的木箱,箱上蓋了床棉被。他只有一隻手和一隻腳,能用一隻手控制龍頭,一隻腳踩動踏板。
向老媽要了五毛錢,追趕的叫他,我要買饅頭。
他停下車撐好後輪,以獨腳站穩,伸出唯一的手抱住我的腰,是的,那是我人生的第一次飛行,兩腳離地的飛行。他將我提到彈藥箱上,叫我掀起棉被,然後一股熱呼呼的麵粉香味罩住我整個身體。
兩手小心捧著饅頭,隔了很久才捨不得的撕下一小片放進嘴裡,饅頭果然是燙的,饅頭還是甜的、饅頭更能從喉嚨一路香到肚皮。
我和散東大饅頭延續了三年的感情,只要他來,只要我在家。
不記得什麼時候,他沒再來了。
這是我寫小說裡收舊貨的李旺原型。
小時候我買的不僅是饅頭,是段感情,是段溫暖的記憶。
希望透過李旺延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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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館會一直都在,故事也會一直在發生著
鴉埠咖啡 Tina蔡婷如
我一個晚上就看完這本小說了,從大笑到感動大哭。
看完後強烈懷疑張國立先生是不是開過咖啡館?或他是一個長期泡咖啡館的人?不然怎麼能如此了解咖啡館充斥著詭異但總是溫馨的事,而這種體驗必須要長期浸沐在這個空間裡才能體會。就像開店前的我身份是記者,已經比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來得自由自在。但開了店,完全顛覆過去職場經驗,那些開咖啡館的,在咖啡館上班的,每天泡咖啡館的,很多都很怪,超怪。
我們生活中也有個李旺,也是做資源回收,只是我們叫他「屌哥」。屌哥很酷,騎著三輪的資源回收車跟每家店接收回收物。常常戴著便當和一壺保溫瓶坐在YABOO對面吃飯,同事會去跟他聊天,只是他都不說話(笑)。
而關於經營店,就像小說裡的阿生,美津,許志斌,從一開始接手咖啡館時的手忙腳亂,到生意好轉後再忙再累都心甘情願,因為生意轉化過程中,他們和客人和朋友不經意的經歷一些事,這些累積成種子在生活中發芽。咖啡館已經不只是賣一杯咖啡給客人,空間發生的事情都成生命養份,這些養分讓空間有了靈魂。就像YABOO也常常和客人不小心經歷一些事,下大雨淹水時,客人幫忙借沙包還幫著掃水,或店貓虎面叼鳥回來時,客人放下筆電起身幫我們一起救下小鳥。
諸如此類的共生,常常都是不經意的。到底是不認識或熟識都不再重要,而是狀況發生時大夥兒莫名其妙一起渡過。事件發生後,有些和我們成為好朋友,有些依然是點頭之交。都不重要。我們一起渡過一些事。這些事我們一直記在心中,默默感恩著,讓咖啡館的忙碌或勞累似乎沒有那麼折磨生活,因為我們知道生活中總有善意。
就像故事當中的咖啡館,販賣咖啡和餐點給客人,但接收到的善意也很多。所以咖啡館會一直都在,故事也會一直發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