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序
為人父母是一場巨大的冒險。那非常美好……但是,讓我們勇敢說出來吧,無論在體力上或情緒上,都是相當大的考驗。每個人都對孩子有美好的幻想,然後他們出生了。如果孩子能讓我們感到如此幸福,獲得了超出期望的滿足,我們也有可能陷入絕望和無能為力當中。新手父母在面對困擾他們的種種強烈情感和所踏入的複雜新世界時,常常感到無助。
蘿倫絲是保姆,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如此慌亂。與別人的孩子在一起時,她有耐心、樂於服務且游刃有餘。面對自己的女兒時,她卻發現自己常在發怒。她無法把自己一直盡力給予他人的給予蘿拉,並為此感到絕望,對自己做出了負面評價:「我不是個好媽媽。」
父母肩負了好多責任,他們必須為教育孩子、保護孩子和孩子的健康負責;他們甚至認為自己必須要保障孩子的幸福和成功。
而當人們知道你的子女順利完成學業也結了婚,常會驚嘆:「你真好命!」彷彿這件事輕而易舉。事實上,絕大多數的父母,包括那些看起來「很好命」的,都曾感到痛苦、質疑,遭遇過反抗期、危機和失敗。再加上許多文章闡述「如何像成功做出巧克力蛋糕一樣,成功塑造孩子」,似乎都在直指「父母懂得如何塑造完美子女」絕對不是神話。
如果孩子無法滿足我們的期望,如果他不完美,我們可能會對他們心生怨懟,因為他們反映出來的,是我們自己的扭曲形象。畢竟在某種程度上,我們的孩子是我們的鏡子。我們常會將他們視為自己的延伸,視為自己的一部分。我們將現在的自己投射在他身上,期望他能成為我們自己想成為的樣子。他背負著我們理想化的自我,不知不覺間,我們給了他修復我們形象的任務。也因此,每次的失望都會深深影響我們。我們對於孩子的成功或失敗特別敏感,我們不一定總能察覺到,但我們有時難以保持必要的距離來面對孩子的要求、荒唐行徑或違抗,甚至是他們的需要。我們的行動未必總是合適、有教育性的。
所以,教育一點都不輕鬆。在這份工作中,「專家」也沒能幫上什麼忙。有些小兒科醫師、兒童精神科醫師和心理學家以一副內行人的姿態,強迫推銷某些「定論」——某些隨著潮流而變化的定論。舉例來說,「安頓寶寶的藝術」[1]會隨著時代改變。「要讓嬰兒趴著睡」、「千萬不要,他可能會在枕頭上窒息」、「不不不,應該要讓寶寶仰睡」、「怎麼可以呢,如果溢奶會很危險的,所以要讓他側睡」……日常生活的每件事,像是怎麼背他、餵奶、睡眠等,也都一樣。當我們不遵從正在流行的囑咐時,就很容易產生愧疚感,再加上看到其他父母竟如此得心應手——看他們的家庭看起來如此和諧,看他們的小孩很可愛、很乖、功課很好……完美子女的神話又再度逼近!媽媽們尤其容易與他人比較,並感到自責。至於做爸爸的,大致只會意識到自己身分改變,而即使他們越來越常照顧寶寶,也越來越能承擔責任,他們卻鮮少覺得自己必須全盤瞭解和掌控全局。
時代不同,教養也不同?
在以前,教養這件事很簡單:孩子必須服從。如果他不服從,就會受到懲罰。父母用力量來約束孩子。他們打小孩、懲罰小孩,也認為這麼做是對的。打和羞辱並不被視為暴力,而被看作正常的管教方法。以前之所以很簡單,是因為我們不曾質疑「父母有權體罰,也應該體罰」。我們繼承了暴力的教育傳統,這種方法確實能有效地讓人變得具攻擊性或憂鬱——總之,它讓人變得不幸。針對這項作法的殘酷及它糟蹋人類的後果,少數起而反抗的聲音都被化為沈默。只有「以前的孩子比較乖」這種想法遺留下來。
而今,常常有人說:「可依據的標準消失殆盡了。」然而,這些過去所謂的「標準」,不過就只是無知,甚至盲目。但有一件事是確定的,那就是我們越瞭解兒童的心理,我們就越無法下定論。兒童的需求隨著他們的成長而改變,他們的需求相當多元,他們的心理現象也比我們想像的複雜許多。以前,嬰兒被當作成天只有吃喝拉撒需求的物體,如今,我們懂得將他們視為「人」,但可惜的是,有時並沒能把他們當成「人」來對待,儘管我們知道自己對於孩子的某些行為會弄痛孩子,也對孩子不好;儘管我們越來越難相信「狠狠打屁股」的辦法,也不再能想像我們施予的懲罰會有任何功效。
有些人說以前的小孩比較安靜、聽話、服從……但應該正視事實吧:父母抱怨孩子缺乏尊重和忘記傳統並不是什麼新鮮事。「我們的世界已經來到一個關鍵的階段,孩子不再聽從父母的話,世界末日應該不遠了。」
大約兩千年前,一位埃及的祭司如此說道。在龐貝城的牆上,還可以看到侮辱教師的字眼。而在更久遠前,蘇格拉底也曾經批評當時的年輕人:「缺乏教養,根本不把權威放在眼裡,對於長者也沒有半點尊重;看到老人走進屋裡,不懂得起身致意。他們愛跟父母頂嘴,整天只知道瞎扯而不求上進。他們就是這麼糟糕。」由此可知,其實我們今天所面對的校園暴力、年輕人不尊重年長者……這些完全不是新的現象。而從古到今的成年人,也一直都在抱怨這些事。
事實上,「以前比較好」這種普遍的想法也只是觀點的問題,是幻覺。以前,孩子被獨自丟在一旁,只有幾塊積木和小狗相伴,這難道會比現在給他的電腦、電動、電視和其他螢幕產品更有建設性?以前,學校裡頑皮的孩子會以「您」來稱呼老師,但也一樣愛打彈珠,會用下流的圖畫弄髒廁所的牆面,會把女孩困在洗手間。三、四十年前,只有少數孩子的需求會被聆聽與尊重;而在二十年前,這現象沒什麼改變;直到現在,這麼久以來,我也還是聽到許多孩子經歷受冷漠、受到傷害與深陷苦惱的遭遇。
在今天,當個中學老師並不容易。這是事實。以前的年輕人會在成人面前噤聲,現在的學生則有更多期待:他們不是只想聽老師講課。如果他們感到無聊,就會動來動去。但我認為這並不是因為父母沒有為他們設下規範。
每個年代都認為自己正在經歷權威的危機,經歷「小霸王」症候群。有些父母因為信念而選擇自由作風,有些因為缺乏決斷力或參與不足而過度寬容,然而以法國來說,大部分的家庭仍是專制的。依數據顯示,百分之八十四的法國家長仍會為了讓小孩服從而打小孩,百分之三十更會嚴厲體罰!研究結果甚至說明,因為母親的壓力與過勞,父母的暴力有增加的趨勢。
現今,所謂的寬容態度常被群起圍攻:我們太尊重孩子了,把尊重孩子和害怕孩子反抗或害怕孩子的情緒混為一談。許多兒科醫師,甚至精神科醫師,都開始倡導恢復權威,甚至恢復體罰。他們的論點不盡周全,但這並未妨礙他們取得一定的成功。接下來,我會帶著你們瞭解箇中原因。
如果確實有權威危機,那涉及的是我們缺乏內在權威和自我意識,而不是缺乏權威體制。我們將會看到,越專制的父母對自己越沒有信心。以前的小孩在恐懼中成長,現在的孩子則不再那麼害怕,這是真的,他們接受了更多資訊和刺激,他們完全不需要父母變得更加專制。
孩子的教養,不止跟父母有關
孩子的心理生活是複雜的,成人的心理生活亦然,兩者之間的關係則更為複雜。我們的孩子在告訴我們關於我們自己的事,他們是誰?他們的故事從我們的故事開始。孩子背負著一整個家族譜系,乘載了未被意識到的家族歷史,有時會表現出已經被壓抑了好幾代的情緒。面對他們,我們無法做出中立的反應。無論是我們有意識或無意識的情緒,都會影響孩子的情緒。我們對他們有所行動,他們則做出反應,我們又對他們的反應做出反應……要了解孩子與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就不可能不去考慮這個循環。
如此一來,所有像是「應該要、我們必須」這類過度簡化、忽略了潛意識層面的學說,都值得懷疑。父母與孩子之間會發生各式各樣的事,在主張回歸權威者的分析中,通常都只考慮了現象學層面,也就是可觀察到的層面。然而,孩子的教育牽涉了許多人。我們以為這是父母兩人的事,但至少有另外四個人直接或間接影響了孩子,也就是祖父母和外祖父母。誰不曾突然發現自己正在使用跟自己父母一樣的權威語氣,說出相同的辱罵或貶低人的話語,說出這些如此傷人而我們曾努力絕不讓自己說出口的話語?有時,我們會發現自己做出不由自主的舉動,而就在面對自己的反應時,我們往往感到無能為力。
提供育兒建議的教材中,經常忽略這種綜合性的層面。我們不只應該討論與子女的關係,也要討論父母之間的關係,討論父母與他們的父母和與對方父母間的關係。更別忘了還有潛意識、心照不宣之事、祕密、壓抑的情感、怨恨和家族中未被表達的痛苦等種種的力量。這些都有所影響。
父母內心的孩子——也就是父母小時候的樣子——也有所影響。我們面前的孩子讓我們回想起自己曾是怎樣的孩子,即使我們並未意識到。孩子的出生讓我們又得重新面對自身錯綜複雜的經歷。我們的情緒混雜在一起:一個一直沒有意識到的傷口也會變成難解的心結。至今為止默默放過的事,如今在我們心中吶喊。我們自己的童年如回憶畫面般再次出現,或是更麻煩的,以我們未察覺的方式,改變我們的感知,影響我們對自己孩子的態度。
是什麼主導了我們的教育風格?
世上父母千百種,有些願意面對孩子使他們面臨的迷惑深淵,有些則把問題簡化,選擇了權威主義,並且百思不解:「我當初怎麼沒想到,自己竟會成為這樣的父母」。
是什麼主導著我們想要實行的教育風格?從孩子出生到十八歲,教育一直是獨占對話內容的話題。有些人熱烈支持打屁股,有些是有節制地責罵,有些則宣揚要聆聽孩子的話。有些人會懲罰,有些則偏好制裁和讓孩子負起責任。有些人設了嚴格的規定,有些則推崇家庭民主。有些人任小孩哭泣,有些則馬上跑去安撫。父母教養的景象千變萬化,該如何找到標準?怎麼知道什麼是正確的?
事實上,比起過去,我們現在掌握了更多參考標準。對於成長、兒童的需求、他的大腦、智力、甚至是情感,我們都有大量的知識。在實驗室裡,科學家們進行了許多觀察與實驗。他們的發現打擊了老舊的信念,也證實了不同教育方法的長處和短處。不過,這些研究結果似乎未被閱讀或聽取。而當它們被閱讀或聽取時,也經常被人以嘲諷的態度排除在外。所以很多人認為科學帶來了麻煩,我們不想要這些新的標準,它們質疑了我們的習慣,有時讓我們感到自己很糟糕。我們寧可繼續依附我們的信念,詆毀研究人員獲得的結果。
很少有哪個領域會傳播這麼多過時的陳腔濫調。在教育圈,非理性仍舊具有主導的地位,甚至那些我們以為會更具科學精神的專家,像是小兒精神科醫師或心理學家也一樣。每個人都從自身的分析出發,然後發表某些彷彿顯而易見的法則,但他們竟然都忽略了針對相關問題的統計數據與比較研究。不過,比起相互批判,讓我們更進一步來瞭解這個現象吧,這個狀況是有原因的。
關於教育,每個人都有既定的想法,雖然這些想法在一生當中很可能會經歷多次改變,特別是對有小孩的人來說。對於日常生活的每個舉動,都會有「贊成」和「反對」的意見。在伴侶關係中,這就是衝突的主題。有時,這些歧見甚至會導致離婚。這個問題同樣影響著孩子父母與伴侶的父母之間的關係。每個人確信不疑的信念或許在客氣的沈默中表現出來,或是引發激烈的討論,甚至讓這個主題變成家族聚會時的禁忌。我們無法平靜的討論,彼此的立場似乎難以妥協,也花費了過度的精力在為自己的立場辯護。然而,討論的激烈程度令人驚訝,為何火藥味會這麼重?我們將會看到,在理論之外,這還涉及了我們自身的歷史,如此激烈的情緒必然有其原因。
確實,作為父母,我們的教養行為是由當代潮流、兒科醫師指令與其他正在流行的心理學學說所形塑,但這只是表象。在我們的主張與我們的作為之間,常有一道鴻溝。我們必須承認,我們的教育態度鮮少與科學、經驗或理性有關聯。有些人因而受苦,因此會去閱讀、尋找資訊和研究;其他受過更深的傷害,或尚未找出自已所受傷害的人,因為無法面對由這種落差造成的不適感,因此壓抑自己的情緒,並組成了統一的戰線來抵抗情感。我們看似依照自己的價值觀行動,但事實上,我們在宣揚依照我們行為方式調整過的價值。
我們在教養中的壓力、沮喪、不安……
有時,一切順利,家人們沈浸在共同的幸福中。突然間,氣氛變得緊張,孩子的一個舉動或一個字掀起了一場風暴:「我怎麼會有像你這樣的小孩?」我們與孩子的關係,充滿了這樣令人暈眩的高低起伏。我們會喜悅地與朋友、家人分享高點,但對於低點卻多少都會保持沈默,因為那令人愧疚也太過痛苦。
因為沒有能夠讓人訴說傾吐且不做評斷的對象,容易衝動的父母很可能會堅守祕密,並陷入可能將他們推向虐待行為的動態中;其他拒絕暴力的父母則可能因為發生的事感到沮喪。有些人決定展開心理治療,也有些人不會對自己訴說內心的想法——對,甚至連自己都不說。他們只是逃離與孩子的親密關係,堅守嚴苛的教育方針,陷入憂鬱當中或加倍投入工作。
沒錯,我們的小寶貝有時會把我們逼瘋。還是嬰兒時,他們不會按時睡覺,會溢奶,會原因不明地哭上好幾個小時。稍微長大一點,他們在地上滾來滾去、拒絕穿鞋子、咬自己的弟弟。上學後,他們則帶回來可怕的成績單和老師不悅的評語。自始至終,他們的房間永遠亂七八糟,有時甚至會蔓延到客廳。到了青少年時期,荷爾蒙也來摻一腳,我們接收了一連串的壞心情,而後他們把自己鎖在房間裡,把音樂開到最大聲……
這些我們都知道。我們曾告訴自己,我們會做得比別人好,比我們自己的父母好——但最後只是失望。有孩子的生活讓我們的神經面臨嚴峻考驗。孩子哭叫的聲音、混亂的狀況、孩子永遠無法滿足的需求、孩子對於我們要求的抵抗,這些全都很累人。的確如此。但是,是什麼使我們與孩子疏遠到光是孩子的存在都能令人感到壓力?愛一個孩子並非如此容易。有許許多多複雜的動力交雜在一起,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我們其實應該要從這個問題開始,沒必要再多寫一本塞滿「應該要」和不切實際作法的教育書籍。首先,應該要釐清這些控制我們的潛意識動態。面對蠢事、失望、違抗,還有孩子的情感與需求時,在我們做父母的人身上發生了什麼?
父母必須面對平常閉口不談的問題
作為母親,我觀察了自己,也對此提出質疑。作為心理治療師,我則聽過各種極端的父母反應。有對於暴力的激烈程度感到無助的父母,他們有時也被這些暴力控制,有因為自己的態度而驚訝的父母,有因為對教育問題意見相左而關係破裂的伴侶,有哭泣的父母,有憤怒的父母,有擔憂的父母……我想在這本書中談一談平常閉口不談的事。重演自身的歷史是廣為人知的現象,但我們卻鮮少談論它。我們通常會去斥責那些「不好的父母」,但我的論點不同:比起評斷自己究竟是好是壞,更需要去瞭解在我們身上到底是什麼在搞鬼,阻止我們成為我們想要成為的父母。這本書的目標是提供一些線索,好讓每位父母能重新掌控自己的行為。
(未完)
[1] 來自珍納維耶芙.德來西.德巴瑟瓦(Geneviève Delaisi de Parseval)和蘇珊.拉勒蒙(Susanne Lallemand)合著的作品《安頓寶寶的藝術》(L’Art d’accommoder les bébé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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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當年那個曾經不愛孩子的自己和解
資深教師 沈雅琪(神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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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胎位不正,剖腹產的第二天麻藥退去,傷口的痛、排惡露的痛,真是痛到要人命,住院五天,我應該是愛孩子的吧?受不了一天只看孩子幾次,一直吵著要回家去。
回到家,才是惡夢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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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不知道自己是產後憂鬱症,每天都在憂鬱和自責中度過,覺得自己好沒愛心,覺得自己怎麼會這麼討厭小孩……覺得自己好沒用,不管用什麼方法他都要哭,到底是要怎樣才不會哭?他哭,我也跟著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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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亂的以淚洗面過完整整一個月,產後憂鬱症慢慢退去,我的情緒才漸漸平穩下來,終於覺得他笑起來好像也還蠻可愛的,看著他喝飽睡足後張大眼睛東張西望,我這才能開始享受生了個孩子,當媽媽那種無法言喻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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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只要不對等,久了就會開始變質,我對她的母愛,讓他變得完全的依賴和任性,直到他第一次罵我三字經時,我才恍然大悟,再繼續用愧疚對待他,不只毀了他,也毀了我自己。我開始收起不必要的關心和干涉,在孩子需要幫助時一定陪伴著他們一起度過,有困惑時我和工程師跟孩子聊聊,提供經驗和想法,讓孩子自己做決定、承擔後果。
正如書上寫的:我與自己的情緒和解。我與當年那個曾經不愛孩子的自己和解,成為最好的自己以後,才能成為適合孩子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