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夜雨．每一滴都落在詩中：和權詩集

序／李怡樂
溶化的重量─和權《巴山夜雨》序／張遠謀

【輯一 歲月橡皮擦】
異鄉
胸中的月亮
自憐自艾
冷夜地震
傻了
戛然而止
弦外之音
情愛
摘詩
鋼琴
紅月亮
一首詩
大地震
拜灶神
可憐兮兮
歲月橡皮擦
兩岸
天堂靜好
隨風而去
月亮的心事
矮樹
窮與富
湖光水色
娃娃的鞋
回顧今生
春光無限
讀詩
寫詩
妳是岸
筆的話
詩人墓誌銘
一條歌
和風中
凝固的笑聲
憂思天下
外太空
女娃娃的笑
心聲
特效藥
英雄
悵愁
錦瑟無端五十絃
吾佛慈悲
除夕．點頭香
縱橫天下
旅行
夜深了
歲月悠悠
鬼船
彩光閃爍
歪歪的
神槍手
自言自語
夕陽斜照
山中的古寺
大地震來襲之前
生命的黃昏
無畏
一片白茫茫
無題
光禿禿的樹
嚴冬
過小年
湊熱鬧
聽雨過新年
元宵
杯子
地震
庇佑人間

【輯二 輕舟已過萬重山】
襌坐
機場過關
一朵笑
小喝幾杯
勁竹
遠山含笑
題蓮花圖
青苔
一江春水
輕舟已過萬重山
青翠的竹林
斷腸人在天涯
她戒了我
百合與小草
老鷹的身影
沉默
風雨飄搖
情愛是百花
地球是美好的
愛人．愛人
玉石
明亮的眼睛
雨夜．停電
寫詩
看到時間
星巴克特色咖啡
燭光
遇花
最後的行李
寫意的人生
暖意
撐天的樹
夜半鐘聲到客船
嵐山的楓紅
嵐山即景
輕叩夢之門
時間
千百顆眼淚
鑽石戒指
燈塔．木舟．海
彩虹小籠包
笑聲不斷
香插
近視
失題八行
一剎那
聽花
當下
饑腸
向晚
時間之池
寫心
濕地公園即景
花海
白雲朵朵
中秋七首
其實，你不懂雨
畫風箏
浮雲
可人的笑
大詩人
詩
生日蛋糕
一塵不染
人間事
鼓浪
星淚
風花雪月
宇宙
記憶的墓園
人間燈火
飛行於暮色中
與你書
船舷
「獅城遊」組詩
旭日
詩集出版了
問星空
猜謎
夜半寫詩
慈悲
捧著妳的臉
閃爍的燈飾
春雨綿綿
最後一別
念佛
路燈偷笑
扯著童年
雨夜思
花開的聲音
墓園裡
凋零
釘子
轉動經筒
不准開花
叮嚀叮嚀嚀
海灣
百年後
不悲不喜

【輯三 歲月的化石】
人間
一張稿紙
失題
晶石
千歲憂
無題
歲月靜好
新年快樂
與詩戀愛
詩千首
玫瑰花
立春
歲月的化石
品嚐無常
一傘在手
落葉飄飄
詩集
大笑
花展
海邊
胸中的佳釀
淺笑
核爆
長與短
想念
遠方的星子
寺廟
九陰真經
紙鈔
靜海
悲憫
歲月不敢逼視
MRT車上
鄉愁
花和樹
伸出援手
看海
心如菩提花
寺廟裡
想起MRT
憐惜
高爾夫球場
生死界
沙雕人生
靜默
什麼是幸福
吃素了
元宵節
馨香的花
枴杖
動物園
獨弦琴
詩意
炙陽下
心的景色
拍岸
疑是銀河落九天
首飾
影子
燦爛
大瀑布
雪飄萬里
人生四行
嘿嘿笑
養在詩中
傍晚
一張紙
詩
人生十行
生命的深淵
今生
漣漪
月光的呻吟
蒼天
財神爺
三行
溶化的詩
寫露珠
四行
無題四行
千年的孤寂
獨白
不只是空氣品質
答雨問
歉疚
飄雪
椰樹的情詩
耀眼的光芒
懶得理你
水
花

【輯四 橫躺成琴】
春之截句
飄雪
飛雪四行
夜雨誦經
給妳
經典詩
一抹夕陽說
傷痕
蕈菇雲
尺
憂思
手術
夜半夢迴
發現
心湖
夢中的江南
霞光萬道
落花說
相看兩不厭
不枉此生
不問結果
空空空
闊佬炒飯
思念是長線
風中的老樹
老樹的煩惱
嘩然大笑
佛珠
奇異的花朵
風中的墓草
長夜漫漫
圓夢
家園
滴答滴答
憐愛小黃花
夜雨漲秋池
花
武俠詩十七首
詩二十一首

【附錄】魚腸劍和權／張衛強
和權寫作年表

 

序

李怡樂

　　近幾年來，菲華著名詩人和權，在臉書上發表了大量的優秀作品，不僅多次獲得「這一代的文學」的「優質作品推薦」，「中國情詩精選」、「短詩原創聯盟」、「甘寧界」等也都製作了精美的和權專輯（專頁），並配上字正腔圓，充滿感情的朗誦，俾詩情感人，詩意更鮮明，深受讀者們的喜愛。

　　從這些琳琅滿目的詩作中，和權篩選了六百多首，又結集成一對孿生詩集：《巴山夜雨‧讓回憶有了聲音》和《巴山夜雨‧每一滴都落在詩中》。

　　和權酷愛詩藝，感情豐富，構思敏捷。眼前的事物，信手拈來即可入詩。我們總覺得，他的「詩是濕的」。「上蒼／忍不住哀傷的淚　每一滴／都落在我的詩中」（摘自〈小雨〉）。誠然，他的詩以憐憫感人，以真情動人，詩中常有促人尋思的內涵。

　　和權有首短詩「英雄」，文字淺白卻寓意深遠。值得讀者靜靜沉思，慢慢品味。其原詩如下：

　　〈英雄〉

　　戰後
　　雙方都矗立起
　　英雄的
　　紀念碑

　　英雄與英雄之間
　　是無淚的慰安婦
　　是一張張
　　孤苦無依之孩童的
　　臉

　　眾所周知，戰爭是非常殘酷的。為戰死沙場的「英雄」們建紀念碑，其目的之一，是要人們永久記住，戰爭所帶來的痛苦。詩人在此留給讀者一個深刻的現實問題，在雙方「英雄與英雄之間」，那些欲哭無淚「慰安婦」的「痛」；那些無依無靠「孩童」的「苦」，誰來「買單」呢？再舉一例：

　　〈沙雕人生〉

　　明知
　　翻滾的波浪
　　遲早湧上來沖掉
　　沙雕。仍要
　　逸興遄飛
　　認真地
　　雕出一座宏偉壯觀
　　的
　　沙雕

　　此詩描述的景象，並無特別之處。詩人卻有其深一層的聯想，在海邊遊玩的人習而不察，但詩人透過表面現象，他們「認真地／雕出一座宏偉壯觀／的／城堡」—借喻人生中孜孜不倦追求的「宏偉」目標。可是歲月似「大江東去」，當前的「壯觀」都是過眼雲煙。由此，可理解為沙築「城堡」，終究是一場人生悲劇。

　　詩是多義的。換言之，「明知」，波浪「遲早湧上來沖掉／沙雕」，你也可以認為，明知遲早被沖掉，「仍要」認真地築「城堡」，是人生中百折不撓的精神象徵。因人生的遭遇不同，讀者的感悟程度不一樣，則解讀各異。

　　寫詩宜「曲」不宜「直」，「曲」讓讀者有尋味的樂趣，增強對詩意的感受。好詩，必有精妙的底蘊。

　　〈窮與富〉

　　滿桌的山珍
　　海味。富人
　　苦著一張臉

　　破桌上
　　只有一粥一
　　飯。窮人笑如
　　春花

　　此詩兩段，呈現兩種迥然不同的情形。

　　富人，愁眉苦臉；窮人，春風滿面。和權的詩中有畫，畫面上對比非常強烈，可引發讀者對人生觀的思考。試解讀之，「富人」多富貴病，看著滿桌的山珍海味，全是禁忌的食物，欲少點病痛多活幾年，只得「苦著一張臉」望桌興嘆（當然，還有其他解讀法）。相對而言，「窮人」只需求得簡單的溫飽，輒感到滿足感到很幸福。

　　顯然，此詩非簡單的正反式兩段對比，它有著多層次的涵義，既展現詩人的創作技巧，也表現作者駕禦文字的功力。

　　武俠詩，是本詩集一個亮點。作者以詩的形式，用諷喻的手法詮釋「武俠」：「最高境界」，是要「精通拍馬術」，要「懂得抱......大腿」。讀罷令人會心一笑。「全憑利益行事」的「判官筆」，讓讀者進一步認清當今的社會現實......細讀和權這些武俠詩，你會發現每一篇都意在言外，尖銳地揭露現實中的陰暗面和人性的邪惡。

　　和權是富有正義感，很有個性的詩人。他嫉惡如仇，他的詩是「與現實惡鬥時　刀劍碰撞出　美麗的火花」（摘自〈嘯傲江湖〉）。他同情弱勢群體。請讀：

　　〈饑腸〉

　　許多人
　　半夜被轆轆聲
　　吵醒

　　他們出手了
　　向大國
　　增購軍火
　　劍指

　　饑腸

　　「許多人」饑腸轆轆，而「他們」卻在「增購軍火」，想以此消滅「饑腸」嗎？作者筆鋒一轉，含蓄的「曲」了一下，更具諷刺性。而且給讀者打開了想像與思考的空間。

　　本詩集最後一輯，是寫給「生我養我的千島之國」（千島之國即是菲律賓）。

　　飽蘸感恩之筆，詩人贊頌菲律賓人民，是「堅強的民族」，是在貧困的暴風雨中「展翼飛翔的雄鷹」。同時詩人也清楚看到，國內嚴重的「失業與貪困」，「賭場卻跟春筍一樣」湧現出來的事實。詩人說，「我為千島之國哭泣」，因為這「生我養我的鄉土啊」「永遠是我心中／最最敬愛的慈母」（摘自〈畫展〉）。這真情畢露的詩句，打動了國際網友，〈哭泣〉、〈茉莉花〉兩首詩，先後被譯成他國（據說是阿根廷）文字，以激勵其民族自尊心和愛國意識。

　　這一輯的二十多首詩，是詩人「憂思天下」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詩人的好善嫉惡，都源自一個字：愛。讀者請賞析〈茉莉花〉：

　　一個誓約　一朵馨香的
　　茉莉花。有多少愛的誓約
　　就有多少美麗的茉莉花
　　就有多少至死不渝的
　　愛情故事

　　茉莉花
　　何止象徵著忠於愛情
　　和友誼。敢問：除此
　　之外　你也忠於自己的
　　祖國嗎？

　　你愛苦難中的家國嗎？

　　茉莉花是菲律賓國花。在此，詩人把茉莉花喻為至死不渝的「愛的誓約」。結句時發問：「你愛苦難中的家國嗎」？語氣極為沉重，震撼人心。

　　數十年遨遊於詩的領域，詩人和權靠七十分的努力，把與生俱來的天賦，發揮得淋灕盡致，出版了近廿本詩集，是菲華詩壇屈指可數的傑出詩人、菲華文藝界的榮耀、千島之國的奇葩。

　　一本書很輕，可是詩裡的每一行每一字，都是作者的血和淚在歲月中磨煉出來的。

　　書很輕
　　字　很重
　　因為
　　馱著歲月
　　（摘自〈詩集出版了〉）

　　讀者們掂量吧，詩集出版了。

溶化的重量──和權《巴山夜雨》序

張遠謀

　　「惟淺薄之人才不以外表來判斷。世界之隱祕是可見之物，而非不可見之物。」──奧斯卡．王爾德

　　廿世紀傑出的小說家兼文評家納博科夫（Vladimir Nabokov）曾說過：「在一個到處是雄偉的歌利亞時代，讀一讀有關柔弱的大衛之書是非常有用的。」和權並不柔弱，但他卻不稀罕去作一名雄偉的大詩人，可以從他每天信手拈來的小詩就不難發覺，他的詩有如流水潺潺，自然毫不做作，完全不必「吟安一個字，撚斷數莖須」。如果說小說家愛說故事，那麼詩人就是愛說話，和權不是那麼多話，卻很愛用詩來說話，絕非狼毫無言。

　　和權每日皆有詩，一口氣推出兩本上下冊詩集各收錄300餘首，可見筆耕之勤。這樣的詩人必定會希望下一場雨，而且是千年不斷的巴山夜雨，就在大地吞服落日藥丸之後，象徵著愁緒的上天的淚，在和權的詩中月亮是那顆最大的淚，詩人會用耳朵徹夜傾聽，隨便「一伸手／就摘下一首情／詩」。

　　《巴山夜雨》大多是和權獨特的「自發性寫作」，雖然他否認和垮世代（Beat generation）的傑克．凱魯亞克（Jack Kerouac）有任何關聯，但是你從和權暢行無阻的詩句中，敘述者視角和口吻的恣意模式令人相信他可以一口氣就寫完一整捆捲軸描圖紙的百首佳作。詩人無不戀字，和權愛理更勝於戀字，所以寓意含情強過雕琢藻飾，保有楚辭和詩經以來中國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的傳統。

　　如果拿波赫士（Jorge Luis Borges）說的「字面相同，而境界更無限豐富」來形容和權，你會發現和權的影響焦慮來自唐詩宋詞，不在現當代文學，這次詩集題名就是一次強而有力的聲明：《巴山夜雨》，取材自李商隱滯留巴蜀寄給長安妻子的《夜雨寄北》，但是被和權借用之後，典故不重要了，演繹成南方的岷灣對母國巴蜀的思念。

　　《巴山夜雨》下冊收錄的第一輯至第四輯，從詩集編排看出依據結構來作分類：第一輯〈歲月橡皮擦〉和第三輯〈歲月的化石〉顧名思義就是處理時間帶得走與帶不走的題材；第二輯〈輕舟已過萬重山〉待讀完121首詩，當會察覺那「輕舟」就是詩人自己。如果說「回憶、家國、信仰」是《巴山夜雨》這兩部詩集三個重點，那麼上冊就像是溪水流潺，下冊則為大河入海。

　　第四輯〈橫躺成琴〉的詩意象不言可喻，是和權在《巴山夜雨》二部曲的收官之作，與十九世紀美國詩人艾蜜莉．狄瑾森（Emily Dickinson）兩首對死亡和垂死最有汁有味的名詩〈當我死時，我聽見一隻蚊子嗡嗡叫〉、〈狂喜乃是離去〉有異曲同工之妙。所不同的是狄瑾森將死亡浪漫化到一種內在體驗，而和權卻在一些語法怪異的截句、武俠詩中匡正詩人。

　　對結構主義者而言，現代主義的文本是一種斷裂、反叛的表現，詩歌效果、象徵邏輯與後結構主義者看法不同，前者在乎文學形式而後者在乎讀者接受。克里斯蒂娃（Julia Kristeva）認為小說自誕生便包含反小說的種子，小說是在各種規範相對立的基礎上形成的，詩歌何嘗不是，現代主義尤其更是。

　　和權的詩語言流暢而多變，風格崇尚古典詩詞卻能展現時代新意。我們在兩部《巴山夜雨》中見證和權如何指喻這場千年以來連續不斷的夜雨，從巴蜀下到了岷灣，溶化了多少長袖詩人的回憶、民族家國的印記與心靈信仰的歸依，當您沐浴過此兩部詩集，相信必能感受到這場大雨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