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拋棄了的.女人

我.拋棄了的.女人
定價:350
NT $ 110 ~ 342
  • 作者:遠藤周//作
  • 譯者:林水福
  • 出版社:立緒
  • 出版日期:2017-02-16
  • 語言:繁體中文
  • ISBN10:9863600806
  • ISBN13:9789863600800
  • 裝訂:平裝 / 296頁 / 15 x 21 cm / 普通級 / 單色印刷 / 初版
 

內容簡介

遠藤周作本人最鍾愛的小說之一
「人和人之間的交往,一定會在他人的人生當中,留下無法磨滅的痕跡的。」

  在遠藤周作的創作譜系中,《我.拋棄了的.女人》歸屬大眾文學作品,雖不同於《沉默》、《深河》、《武士》等純文學創作,但仍貫串作者一直以來不懈追尋、探討的共通主題:神性vs.人性。

  遠藤試圖在面向大眾的報紙連載作品中,實現純文學作品所無法達到的理想,亦即破除文學的框架,以更積極的態度嘗試不同風格的創作。《我.拋棄了的.女人》便是其勇於嘗試之下的佼佼者,亦是遠藤本人最鍾愛的作品之一。

  書中主角森田蜜的一生,平凡卻坎坷,但她卻有著「看到有人受苦,無論何時都會忍受不了」的個性,為了安慰小兒麻痺患者而奉獻貞操,又因痲瘋病遭送入醫院隔絕,被證實為誤診後,仍回到醫院照顧孤獨的痲瘋病人……

  「在人生的道路上,要把別人的悲傷和自己的悲傷連結在一起」,作者透過主角森田蜜願與他人共甘苦的愛德行為,將基督的訊息寓於其中——「他們都是好人,為什麼要受這種苦?這麼好的人,為什麼會遭遇到這麼悲慘的命運?」——這是蜜提出的疑問,也是遠藤對讀者的提問。

  在故事的最後我們看見,原來神不在他方,就在蜜的心裡。原本生活在泥濘中,平凡而愚蠢的女孩,因為對「愛」的希求而奉獻自我,真正地活出了神的教導,最終將自己的人生從卑下提升到崇高的境界,成為了「理想的人」。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

遠藤周作

  近代日本文學大家。一九二三年生於東京,慶應大學法文系畢業,別號狐狸庵山人。一生獲獎無數,曾先後獲芥川獎、新潮社文學獎、每日出版文學獎、每日藝術獎、谷崎潤一郎獎、野間文學獎等多項日本文學大獎,一九九五年獲日本文化勳章。遠藤承襲了自夏目漱石、經芥川龍之介至崛辰雄一脈相傳的傳統,在近代日本文學中居承先啟後的地位。

  生於東京、在中國大連度過童年的遠藤周作,於一九三三年隨離婚的母親回到日本;由於身體虛弱,使他在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未被徵召入伍,而進入慶應大學攻讀法國文學,並在一九五○年成為日本戰後第一批留學生,前往法國里昂大學留學達二年之久。

  回到日本之後,遠藤周作隨即展開了他的作家生涯。作品有以宗教信仰為主的,也有老少咸宜的通俗小說,著有《母親》、《影子》、《醜聞》、《海與毒藥》、《沉默》、《武士》、《深河》、《深河創作日記》等書。一九九六年九月辭世,享年七十三歲。

譯者簡介

林水福

  日本國立東北大學文學博士。曾任輔仁大學外語學院院長、日本國立東北大學客座研究員、日本梅光女學院大學副教授、中國青年寫作協會理事長、中華民國日語教育學會理事長、台灣文學協會理事長、國立高雄第一科技大學副校長與外語學院院長、文建會(現文化部)派駐東京台北文化中心首任主任;現任南台科技大學應用日語系教授、國際芥川學會理事兼台灣分會會長、國際石川啄木學會理事兼台灣啄木學會理事長、日本文藝研究會理事。

  著有《讚岐典侍日記之研究》(日文)、《他山之石》、《日本現代文學掃描》、《日本文學導讀》(聯合文學)、《源氏物語的女性》(三民書局)、《中外文學交流》(合著、中山學術文化基金會)、《源氏物語是什麼》(合著);譯有遠藤周作《母親》、《影子》、《我.拋棄了的.女人》、《海與毒藥》、《醜聞》、《武士》、《沉默》、《深河》、《對我而言神是什麼》、《深河創作日記》、《遠藤周作怪奇小說集》、《遠藤周作短篇小說集》、《到雅典》;石川啄木《一握之砂》;井上靖《蒼狼》;新渡戶稻造《武士道》;谷崎潤一郎《細雪》(上下)、《痴人之愛》、《卍》、《鍵》、《夢浮橋》、《少將滋幹之母》《瘋癲老人日記》、《刺青》、《鑰匙》;大江健三郎《飼育》(合譯、聯文);《芥川龍之介短篇選粹》(合譯);與是永駿教授編《台灣現代詩集》(收錄二十六位詩人作品)、《シリーヅ台湾現代詩ⅠⅡⅢ》(國書刊行會出版,收錄十位詩人作品);與三木直大教授編《暗幕の形象―陳千武詩集》、《深淵―瘂弦詩集》、《越えられない歴史―林亨泰詩集》、《遙望の歌―張錯詩集》、《完全強壮レシぴ―焦桐詩集》、《鹿の哀しみ―許悔之詩集》、《契丹のバラ―席慕蓉詩集》、《乱―向陽詩集》;評論、散文、專欄散見各大報刊、雜誌。研究範疇以日本文學與日本文學翻譯為主,並將觸角延伸到台灣文學研究及散文創作。
 

目錄

導讀 寂寞的聖女∕林水福
 
1 我的手記(一)
2 我的手記(二)
3 我的手記(三)
4 手腕上的痣(一)
5 我的手記(四)
6 我的手記(五)
7 我的手記(六)
8 手腕上的痣(二)
9 手腕上的痣(三)
10 手腕上的痣(四)
11 手腕上的痣(五)
12 我的手記(七)
 
遠藤周作年表
 

導讀

寂寞的聖女
林水福


  

  遠藤周作的長篇小說,如《沉默》、《武士》、《醜聞》、《深河》等屬純文學系列;而《我.拋棄了的.女人》則屬大眾文學系列。

  一九五九年於《朝日新聞》連載的《傻瓜先生》,是遠藤自一九五五年得芥川獎之後的第一部大眾文學長篇小說。一九六○年年底,遠藤自「東大傳研醫院」轉「慶應醫院」;在《河北新報》等連載〈絲瓜君〉。

  一九六一年,遠藤的肺部動了三次大手術,數度徘徊於鬼門關口。

  一九六二年,大患初癒,當年僅發表少數幾篇隨筆。

  而,一九六三年在《主婦之友》連載的就是這本《我.拋棄了的.女人》。

  《傻瓜先生》、〈絲瓜君〉和《我.拋棄了的.女人》都是遠藤周作一系列的大眾小說。尤其《我.拋棄了的.女人》是遠藤大病初癒後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對他本人而言具有「歷史性」意義。筆者曾當面請教他,自己的作品當中,最喜歡哪一部?他毫不猶豫地說:最喜歡《我.拋棄了的.女人》和《傻瓜先生》。當時我有點意外,為什麼不是代表作《沉默》?也不是自認為寫作技巧比《沉默》更臻圓熟的《武士》呢?或者是那一部別創風格,著力於探討隱藏在潛意識中的「另一個自己」的《醜聞》呢?

  然而,等到我讀了《我.拋棄了的.女人》之後,深受感動,多少能了解遠藤為什麼會那樣喜歡它,這也是我翻譯它的主要動機之一。

  

  一談到大眾文學作品,喜歡純文學的讀者,或許會認為那只是用來打發時間的娛樂性東西,或許提不起精神仔細閱讀;相反地,大眾文學的讀者,也往往對主題嚴肅的純文學作品,抱著敬而遠之的態度。事實上,一流作家無論是純文學作品或大眾文學作品,必有他想追求的、探討的「共通主題」;因此,讀者如果單純以純文學或大眾文學決定閱讀與否,往往會與好作品失之交臂。

  即以大文豪夏目漱石而言,他的《心》和《明暗》、《行人》以及《彼岸過迄》等名小說,都是在報紙連載的小說;其中《彼岸過迄》更是為與文學無直接關係的人而寫的,然而無損於作品的文學價值。 

  遠藤在〈談報紙的連載小說〉對於報紙連載的大眾小說有其獨特的看法。他說:

  報紙的連載小說在法國稱為 le roman jounal,亦稍含輕視之意,然而在這兒我要賦予它更積極的意義。現代作家心中經常存在著能寫出如小仲馬的《三劍客》或雨果的《悲慘世界》等看來像小說的小說之願望。純文學作品,常會意識到評論家會有什麼反應,因此反而無法實現自己的理想;我希望在報紙的連載小說中實現理想。

  從這一段話,我們清楚了解到:遠藤希望在報紙連載小說,實現純文學作品無法實現的「理想」;因此,他的大眾小說非但不是朝著通俗的方向後退,反而是更積極嘗試不同風格的「創作」。

  

  遠藤是由評論轉為創作的小說家。一九四七年第一篇評論〈諸神與神〉,發表於堀辰雄主辦的《四季》雜誌,當時二十四歲的遠藤是慶應大學法文系學生。緊接著在《高原》雜誌發表〈堀辰雄論備忘錄〉;在《三田文學》發表〈天主教作家的問題〉,以天主教文藝批評家,受文壇和學界矚目。一九五○年,以天主教留學生身分留學法國;入里昂大學,研究法國天主教作家如莫里亞克(Francois Mauriac)、貝爾納諾斯(Georges Bernanos)、安德烈.紀德(André Gide)、卡繆(Albert Camus),英國作家格雷安.葛林(Graham Greene)、美國作家威廉.福克納(William Faulkner)……等的小說技巧。

  自法返日的第二年,即一九五四年,遠藤在《三田文學》發表短篇小說〈到雅典〉,這是他由評論轉為小說創作的開始;翌年五月,發表於《近代文學》的《白色人種》,獲第三十三屆芥川獎,時年三十二。從以上遠藤從評論轉為創作到獲芥川獎為止的簡歷,讀者或許已經注意到遠藤跟其他作家不同的是遠藤的天主教作家身分。在天主教傳統時日尚淺的日本風土,遠藤面對的是文學與宗教的矛盾和對立。遠藤在《黃色人種》、《海與毒藥》以及《留學》、《沉默》等作品,一再探討一神論與泛神論之間的對立和相剋等問題。

  遠藤在〈我的文學〉中說:

  把天主教的象徵傳達給非教徒,是我到目前為止,也是現在和今後自己的最大課題。當我在新宿、澀谷,或者是五反田等地方,看到擁擠的建築物和熙熙攘攘的過往行人時,經常會有一個念頭浮現上來,那就是:「在我的世界中」應如何描寫這種現象呢?新宿、澀谷和五反田的風景是純日本的,那兒毫無天主教的氣息;不!在哪兒都找不到可以證明神存在的地方。豎立在我眼前的電線桿是電線桿,建築物仍然是建築物;可是,如果神真的存在的話,那麼不應該只是存在於葛林所描繪的倫敦的裡巷,或者是莫里亞克描繪的蘭德的風景;也應該在看來和神沒什麼關係的新宿或澀谷的街頭,可以找得到呀!

  遠藤在《我.拋棄了的.女人》巧妙地把宗教融合在一起;我個人也認為他充分傳達了基督的「訊息」。

  然而,基督的「象徵」或「訊息」,更明確地說到底是什麼呢?我認為那就是愛。也就是已逝的武田友壽教授所稱的「命運的相關連」。小說中,遠藤安排兩個場面,藉由女主角森田蜜傳達基督的愛。

  其一是:蜜的同事田口先生的妻子在發薪日到工廠來,向丈夫要錢;然而,田口先生的大半薪水已花在打牌和喝酒,因此田口太太連第二天大兒子要繳給學校三個月的伙食費也要不到。這時蜜的口袋正好有一千圓,那是她辛辛苦苦加夜班才賺到的——準備要給男朋友吉岡努買襪子和為自己買件羊毛衫的錢。蜜是心地非常善良的女孩,當她第一次和男主角吉岡努約會時,拒絕和他進入旅館;可是當她聽到吉岡努說曾患過小兒麻痺症,腳有點跛因此一直得不到女孩子的青睞,感到很寂寞之類的話之後,就覺得他好可憐,為了安慰他不惜獻出了自己的貞操。而當她看到田中太太面臨這種窘境,心一橫不管這麼多了,準備按原訂計畫買襪子和羊毛衫,可是,作品中緊接著出現的場面是:

  風把灰塵吹入蜜的眼裡,吹過蜜的心田,也帶來了另一種聲音。那是:嬰兒的哭聲,男孩纏人的聲音,媽媽斥責男孩的聲音;和吉岡去的澀谷的旅館,潮濕的棉被以及斜坡上無精打采的女人。雨。有一張疲倦的臉,一直悲傷地注視著這些人的人生,對蜜輕聲說:

  (喂!妳能不能回頭?……用妳身上的錢,去幫助那個小孩和他媽媽吧!)

  (可是,)蜜拚命地抗拒那聲音。(可是,這是我每天晚上辛苦工作的酬勞,是我拚命工作才得到的。)

  (我知道呀!〉那聲音悲傷地說。(知道妳是多麼希望擁有羊毛衫,也知道妳是多麼拚命地工作,這些我都非常了解。所以我才拜託妳,希望妳能把準備用來買羊毛衫的一千圓,拿來幫助那個孩子和媽媽呀!)(討厭哪!這應該是田口先生的責任呀!)(可是,還有比責任更重要的東西呀!在人生的道路上,要把自己的悲傷和別人的悲傷連結在一起,我的十字架是因此才有的。)

  蜜不太了解最後那句話的意義。不過,在寒風吹拂中,小孩嘴角那凸出的紅腫物,使她感到心痛。要是有人不幸,她都會感到悲傷;地上有人難過,她也同樣會悲傷……。

  蜜最後聽從「疲倦的臉」的話,放棄替吉岡努買襪子和為自己買羊毛衫的「夢」,把辛苦賺來的一千圓,給了田口太太——這就是蜜的愛,也就是「把別人的悲傷當成自己的悲傷」的具體表現。

  其二是:小說的最後一章,山形修女給吉岡努信中談到蜜的部分:

  我剛剛說了些自大的話:愛德不是對悲慘的人所產生的臨時性感傷或憐憫,是需要忍耐和努力的行為。而阿蜜對於痛苦的人,根本不需要像我們那樣的努力和忍耐,馬上就可以和對方同甘共苦;不!我並不是說阿蜜的愛德行為中沒有努力或忍耐,而是說她在愛德的行為上,絲毫看不出有做作的痕跡。

  這裡強調的是蜜的「愛德行為」,根本思想即〈瑪竇福音〉的「愛近汝者如愛己」的《聖經》思想;山形修女眼中,蜜在痲瘋醫院工作就是愛德的行為。

  蜜被大學醫院誤診為痲瘋病,因此住進山形修女工作的痲瘋醫院。過了一星期與世隔離的日子之後,才發現是誤診,於是收拾簡單行李走出醫院;但她發現「到哪裡……結果都一樣」,於是又回到醫院,開始照顧痲瘋病患。蜜回到痲瘋醫院後,準備去找加納妙子時的情景是:

  蜜飛快地跑出會客室。穿過病房與病房間的中庭,沿著雜樹林邊緣的傾斜地,就可以到田裡。

  幾道夕陽的光束,從雲間照射到樹林和傾斜地;田裡三個患者工作著的影子,如豆粒般大小。

  蜜背對著夕陽的餘暉,在雜樹林邊緣停住腳步;以前曾帶著憎恨的心情,眺望過的這幅風景,現在卻讓蜜產生了彷彿回到故鄉般的思念情懷。森田蜜斜靠在樹林裡的一棵樹幹上,心裡咀嚼著那種情懷,仰望著夕陽的餘暉……

  蜜曾經和癩病患者在醫院度過悲傷、痛苦、孤獨和絕望的生活。那麼是什麼原因促使蜜回到痲瘋醫院呢?是對不幸者的同情?或是對被社會遺棄的痲瘋患者的憐憫呢?還是出自於年輕的蜜,想為世上不幸者奉獻的心理呢?顯然這些都不是促使蜜回到這裡的原因,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呢?我們可以從山形修女和蜜的對話,找到真正的答案:

  這種疾病並不是因為它是疾病而不幸,而是因為患了這種病的人,跟其他病的患者不同;會被到目前為止一直愛著自己的家人、丈夫、情人和孩子所拋棄,必須過著孤獨的生活,所以才不幸。不過,不幸的人之間,彼此會因不幸而結合在一起;在這兒大家分享著彼此的痛苦和悲傷。前些日子,當妳第一次走出室外時,妳知道大家是以什麼眼光迎接妳?因為大家都有過相同的經驗,所以都期待著妳能夠早一天投入共同生活中。像那種情形,是一般社會裡見不到的呀!即使是這樣,就看妳的想法如何了,在這兒其實也可以尋找到別的幸福。

  蜜沒有回答,但是她很認真地聽著山形修女所說的話。到今天為止,她從沒有聽過這樣的話,當然,在她的小腦袋裡,是無法完全理解山形修女所說的話;不過她一直是自己雖然不幸,但每看到他人也不幸時,還時時刻刻想伸出手去幫助別人的女孩!

  而現在,當她從修女那兒,聽到其他的患者熱烈歡迎自己時,高興得眼裡含著淚;甚至覺得厭惡他們、對他們醜陋的容貌感到可怕的自己,實在是個很壞的人。

  「哪……」

  蜜把繡針和布放在膝上,她覺得那些患者好可憐而為他們難過,甚至忘了自己也患著同樣的病。她問修女:

  「他們都是好人,為什麼要受這種苦?這麼好的人,為什麼會遭遇到這麼悲慘的命運?」

  促使蜜回到痲瘋醫院的原因就是這種和他人共甘苦的心理;或許也是她猶豫著是否要把千圓借給田口太太時,對她輕聲說:「在人生的道路上,要把別人的悲傷和自己的悲傷連結在一起」的那張「疲倦的臉」的主人促成的;不!是「疲倦的臉」的主人一直活在蜜的心中。遠藤藉著蜜說出了真正的愛的真諦,這種愛是現今這個婆娑世界最缺乏,也是最需要的。

  

  遠藤在這部小說中想探討的,除了愛(即命運的相關連)之外,還有「自我聖化」的課題。

  作者藉著吉岡努在「我的手記(一)」的末尾中說:

  誰也不相信現代還有所謂理想的女性,可是,現在我卻認為她是個聖女……。

  再者,山形修女給吉岡努信的結尾也談到:

  要是神問我,最喜歡的人是誰?我會馬上這麼回答:像阿蜜那樣的人;要是神問我,想成為怎樣的人?我也會馬上回答:像阿蜜那樣的人……。

  蜜是個平凡且愚蠢的女孩,沒什麼教養,也沒有特別的魅力;可是,最後在吉岡努的眼中看來是個「聖女」,在山形修女的眼中更是「理想的人」;這到底是什麼原因促成的呢?遠藤在《聖經中的女性》談到貝爾納諾斯的《鄉村牧師日記》(Journal dun cure de campagne)時說:

  我重讀貝爾納諾斯的《鄉村牧師日記》……這部小說最吸引我的地方是,主角的鄉下牧師是生活在和我們同一地點的;他的身體既不健康,頭腦也不很好,而且出自善意所做的事幾乎都失敗了。如果,他現在走在街上,和我們擦身而過,我們可能連頭也不會回過來看他;因為他的臉是那麼平凡,跟你我沒什麼兩樣。

  可是當我們翻到小說的最後一頁時,會發覺到那平庸的,而且有著和我們一樣的弱點的神父,不知何時已經走到我們所達不到的境界——人生最崇高之處。

  《鄉村牧師日記》中從第一頁到最後一頁,主角的生活和每天洗臉、擠電車的我們是一樣的,都為著生活而奔波;他也和我們一樣每天被無意義的瑣事所包圍。然而他逐漸從不惹眼的、無聊的日常瑣事中「活」過來;雖然也和我們踩著滿是石塊而且凹凸不平的路,可是最後他卻成為聖人。

  無疑地,森田蜜也是作者在相同意圖下創造的人物。蜜,也是在平凡,不!或許該說是在泥濘的生活中,最後聖化了。聖化是把人生從卑下提升到崇高的境界。蜜不是信徒,不相信神真的存在,可是她表現出來的行為,卻是許多自稱為信徒,甚至是有些矢志終身奉獻給神的人無法比擬的。然而,是什麼原因促使她聖化呢?無疑是她那「看到有人受苦,無論何時都會忍受不了」的個性使然,也是她對「愛」的希求。

  反過來看,吉岡努為了發洩性慾,無意中找到了蜜,在第二次約會時即利用她善良的天性——看到別人難過、受苦時自己也感到難過的弱點——騙了她的身體,之後就把她拋棄了。吉岡努大學畢業後為了出人頭地,刻意追求社長的姪女三浦真理子,雖然自己也辯稱著除了功利思想外,對真理子並非全無愛意;但不可否認,最主要還是出自利己主義的心理。

  小說中的吉岡努,並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人,他的行為在一般社會中是常見的;然而,最後他從蜜——被他拋棄了的女人身上,卻「發現」了自己的醜陋和自私,同時也提升了自己的人性。「我的手記(七)」倒數的第二段:

  為了確定自己的想法,我靠在屋頂上的扶手,注視著黃昏的街上。在灰雲下,有無數的大樓和住家,大樓和住家之間有無數的路;路上也有無數的巴士、車子行駛著,行人走著;那兒有無數的生活和各式各樣的人生。在無數的人生當中,我在蜜身上所做的事,只要是男人,誰都會有過一次經驗;應該不只是我,可是……可是我卻有種寂寞感,這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 我現在已擁有小小的卻很踏實的幸福,我不想因為和蜜的記憶而捨棄那幸福;然而,這寂寞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要是蜜教了我什麼,那可能是:掠過我們人生的,儘管只是一次,也一定會留下永不磨滅的痕跡;而那寂寞可能就是從這痕跡來的吧?還有,這修女所信仰的神,要是真的存在,那麼這就是神透過那樣的痕跡對我們說話?然而……這寂寞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

  

  宛如基督透過人的生活方式,告訴我們愛的形態,又像《聖經》中神顯現在眾弟子身上那樣,神也藉著人的姿態顯現在我們眼前,而且透過每一個人的生活告訴我們人生的意義。

  遠藤在《我.拋棄了的.女人》藉著森田蜜平凡且短暫的一生,告訴了吉岡努,不!不只是吉岡努,也告訴了這本書的每一位讀者,什麼是愛、神與人生。從森田蜜的人生,或許我們也會察覺到人性的低落,發現自我主義的醜惡,從而反省、思索應如何度過今後的人生?遠藤在這部小說中把他的宗教信仰充分反映在文學裡,兩者巧妙融合為一。他的作品常常令人反省、深思!
 

內容連載

這就是我認識她的開始,也是不久之後就把她像小狗般拋棄的開始。說是偶然也的確是偶然,但是,在人生的道路上,我們要是沒有「偶然」,又哪裡會有「關係」呢?人生本來就有著太多的偶然,就拿一輩子生活在一起的夫婦來說,他們或許是在百貨公司的餐廳吃炒麵時,偶然坐在一起,是從這麼平凡的事,才認識彼此的也說不定。但那絕不是無聊的事,那是人生意義之線索所在——這也是經過長時間之後的今天,我才了解的。那時我根本不相信神,可是,如果真的有神存在,或許這是神利用極平凡的、日常生活中經常發生的偶然,讓世人了解到祂的存在。誰也不相信現代還有所謂理想的女性,可是,現在我卻認為她是個聖女……。
 

 
那天,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她是什麼樣子,經過長久歲月後的今天,我已經記不清楚了。如果是真正的情侶,那麼第一次約會時的情形,即使是彼此手指輕微地碰一下,或是女孩羞怯的笑容,一輩子都會清楚記得,深深刻劃在心中。可是,那個女孩對我來說,只不過是我別有企圖的對象罷了;套句流氓的話——就是「勾引」、「弄到手」……是的,事後那個女孩就像晚上最後一班電車經過月台時,被吹落得越滾越遠的空香菸盒一樣地被拋棄了。
 
不過,在模糊的記憶中,也並非全無印象;她指定的約會地方,是距離她住的宿舍很近的下北澤車站前面。(蜜信上寫著要是像新宿或澀谷那樣不熟悉的鬧區,她會迷路的)我還記得:車站骯髒的廁所就在旁邊,阿摩尼亞的味道很刺鼻;每當電車從頭上的高架鐵路發出巨大聲響通過時,黑色的油滴就滴在我破爛的鞋前。在還沒有從戰禍中恢復過來的東京的偏僻地方,這種情形是很常見的;或許對精神枯竭的我來說,反倒是個約會的好地方也說不定!
 
我把手伸入髒了的雨衣口袋裡,數數帶來的錢,心想沒約在咖啡廳見面是聰明的;實在沒有必要在那種地方叫兩杯淡而無味的咖啡,一杯就得三十圓,徒然浪費金錢。我們當學生的都知道哪些地方用不著花錢,我還記得那時,售票處的時鐘已超過約定的五點半。
 
蜜在信上說她是在經堂的工廠工作的事務員。工作沒做完是不能外出的,她用的是十張五圓的廉價茶色信封,連信紙也是便宜貨,字差勁得像小學二年級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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