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重陽之時
莊博士不再到基金會上班了,現在,她真正退休了,但她的生活作息依然如故,每天清晨五點,她必啟程上陽明山走路散步、做宇宙操,然後到位於陽明山山腰的「會館」小坐、喝茶、休息。
這間全名為「莊淑旂陽明山會館」是莊博士於二○○七年籌劃設立類似「健康管理學院」功能的處所,建築體設有「教育館」與「展覽館」兩大部分,其他占地廣大的戶外土地,有樹群、水池、庭園、草坪、講台等。這是莊博士當年要把她研究一輩子的「預防醫學」理念貫徹的基地,透過設計的機制系統,讓國人在這裡學習到「自我健康管理」的方法(請參考《熟齡健康自己來:莊淑旂宇宙健康法7》推薦序文之詳述)。
可惜的是,後來查出會館地處國家公園的範圍內,無法大興土木,莊博士心裡的藍圖便被擱置下來;加上她這些年聽力老化,與人互動、溝通時,多所障礙,不能適應裝「助聽器」的她,重要的言談,必須透過「筆談」,增加不少不便與困難。這些種種不得不迫使「會館」的計劃停滯,目前倒是成了莊博士每天出入拜訪的所在。
會館大廳的一旁,面牆佇立著一座超大型的中藥藥櫃。「這是從迪化街家裡搬過來的老古董。」莊博士為我們導覽說明。除了一格格標明各種藥材名稱的抽屜外,有幾個青花瓷的圓形罐子,都是清朝的古董瓷器,非常珍貴。
「這個『錢櫃』則是患者特別訂製、贈送給我的。」在中藥藥櫃前面,搭配了寬敞的錢櫃。錢櫃除了是放錢的地方,裡面通常收納有棉被、枕頭,在藥舖打烊後,這裡也成了夥計值班夜宿的床位。
這座錢櫃最特別的地方,是在檯面上鑲了一個大算盤,供夥計方便算帳、結帳。身為中醫師女兒的莊博士,從小就是在這操作檯座跟著父親學習抓藥、秤藥、配藥。沒想到,在她考上中醫執照、正式行醫後,病患為了感謝她視病猶親的風格,特別打造這個櫃子相贈。
很重視醫病關係的莊博士,對於醫療過程與患者,總是有說不完津津樂道的故事。曾經發下豪語要組織全球愛心團體、發揚宇宙操功效的她,在會館計劃成泡影之後,沉悶了好一段時日,只能靠著這些美好的回憶安慰心中的疼痛。當她在錢櫃前比擬著抓藥、包藥的動作時,臉上充滿了青春年華般的笑容,這位當年台灣唯一的女中醫師,曾經是多麼的光耀亮麗呢。
「我媽媽的藥單,也是當年的一絕呢。」莊博士的女兒道出了一些祕密。莊博士年幼時,就拜書法大家曹秋莆先生為師,定時去曹家練習寫字,多年下來,不僅寫了一手好書法,還打下了國學基礎、唐宋的詩詞背得滾瓜爛熟。在她行醫期間,病歷、處方都以毛筆書寫,並且以優美的文詞表現,於是有所謂「一絕藥單」的佳話流傳市井。至今,莊博士為讀者簽名時,仍是很慎重地以毛筆書寫。
女兒回憶著媽媽的過往說:媽媽年輕時代接觸的人,後來都成為台灣知名的大企業家;中年時代到了日本,所往來的對象,從皇族、貴族,到財閥、政治家、企業家等。
「這其中,個個都是媽媽的患者,媽媽所扮演的既是朋友,更是醫生的角色。除了面對名人外,對於一般人,她也是一貫的態度與互動,在醫療路上,媽媽始終如一。這是她身為醫生,毫無遺憾的事。」對媽媽心儀又敬佩的女兒陳述著。
曾經在日本求學、行醫三十多年的莊博士,每年重陽節,一定執筆書寫唐詩幾首,以慰思鄉情懷。她最愛的兩首,正是唐朝詩人王維的詩句<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及<渭城曲>
回到台灣也有三十多年了,每逢九九重陽,莊博士依例,還是提筆揮毫,只是,年過九十後,這兩年來腕力不足,無法持久懸腕,只能使用一般原子筆書寫。但年輕時所背誦的詩詞如鑄記在心,從未忘記,而這兩首,更是她對人生的詮釋。
本書是繼二○○九年《無齡的養生智慧:莊淑旂的宇宙健康法8》出版後,應讀者之要求,針對人生終歸要面臨疾病與年老時的生命現象,莊博士提供了她一生看診及醫療的臨床經驗,並給予講究養生的讀者一些生活智慧的佐證。
心岱(前時報出版公司副總編輯)
前言
我也是癌患家屬的一員
二○一○年六月,我的次子陳再生醫師,有一天下班回到家裡來看我,我發現他很疲倦、沒有食欲,再看,竟然口中無牙!他說拔掉了,等牙科醫師完成診治療程就會痊癒。原來以為只是口腔的問題,卻因延遲了即時的詳細檢查,使得病況急轉而下,一發不可收拾,等到住院詳加檢驗診斷,結果發現罹患的是「淋巴腺癌」,也就是惡性腫瘤。
再生自己是個資深醫師,雖然他的專業在於胸腔科,但醫師應該更了解自己的健康狀況。不料,在完全沒有徵兆的情況下,癌症出其不意地就奪走了年僅六十歲、還算是「壯年」的他的生命,說來真的很諷刺。
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我,情何以堪?我一生所從事的就是癌症研究,彙整中西醫的濟世精髓,更針對生活習慣的調整與食療輔助,在半世紀前就發起「預防醫學」的觀念,並教導落實的方法,因此挽救了不少患者的生命。可是,我周邊的親人——父親、丈夫、兒子,三代的族親都逃不過癌症的摧殘,這究竟是我的天命,還是注定的使命?
在我十九歲那年(一九四○年),懸壺行醫的家父罹患直腸癌去世,當時醫界尚不知癌症為何,只能眼睜睜看著病人無醫而撒手西歸。二十六歲那年(一九六五年),丈夫與病魔搏鬥了三年,最後仍因肺癌不治身亡。當時,家裡有老母親、三個女兒、一個男孩,甚至我正懷孕三個月——這個遺腹子就是後來念醫科的再生。
或許是家庭重擔一下子落在我肩上,受到日夜操勞與憂煩的壓力影響,再生出生後胸部竟有一道畸形的凹陷。我對這殘疾的兒子相當自責與內疚,因此,在他成長過程中,家人都儘量呵護他,我更是溺愛,以他身體羸弱為由,給予相當的特權,既不需與兄姊們分工做事,好東西也全給他一人獨占。如此,這孩子因被嬌縱而顯得任性、自我中心。
雖然再生到青春期時,胸部的缺陷已經復原正常,但這也成了他日後學醫研究胸腔專科的因由——他想為自己兒時的不健全解謎。
我的學醫過程,也是受到父親、丈夫兩位至親癌症的激發,促使我在研究中醫之後,赴日本學習西醫。一定要找出劊子手的目標,讓我發奮努力,以視病如親的理念,完成我畢生的使命。
然而,儘管我手上有「尚方寶劍」,可是再生對此卻一點也不以為然。從小養成的脾氣與個性,使他對丟下家人到東洋的母親有滿肚子的委屈與不滿,強烈的失落感讓我們親子關係很疏離。我在日本學成行醫後,也陸續接孩子到日本生活,希望一家人的親情能夠修補圓滿。
當再生被診斷出罹患癌症時,我希望他嘗試我的藥方與食療,但他並沒有接受。念到博士學位的他,仍堅持以身為西醫的原則,選擇手術開刀與化療這些既定步驟和方法。傷心欲絕的我,明明有方法可以幫助他,至少讓他病中維持身心舒暢、恢復神采,但這孩子住在醫院裡,要配合醫師的藥物診療,確實也不方便讓我插手。作為母親、被稱為「神醫」的我,只有無奈地在憂愁中徘徊。
從六月到次年(二○一一年)初春,過完新年不久,再生便與我們告別離世了。我曾經期待在我退休時,他能接棒傳承我的醫學理念,如今,我回想他的固執,不再責怪怨懟,寧可想他只是「臣服於癌症」。他是個醫師,明白自己的狀況,他不想掙扎,他向死神投降了。
這段時日,除了喪子之慟外,前塵舊事一一浮現。被癌症奪命的家父平時三餐大魚大肉,又好重口味,大蒜、辣椒、甜食不離口;酒量大的他,睡覺常有鼾聲,雖然一生不曾感冒,但無節制的飲食不僅傷害腸胃,體重也超量,常感疲倦、無神。
外子卻與父親恰好相反,他身材消瘦,三餐只吃蔬菜,喜歡生冷、酸鹹、烤煮的食物;不菸不酒的他,卻常患感冒與肩膀痠痛,屬於營養失調的類型。
他們兩人體型互異,卻都罹患癌症致死,為什麼?
再詳細觀察他們兩人的個性,得出他們為人正直、重誠信,又喜助人、耐性絕佳。尤其父親,若有患者排隊等待看診、取藥,他便忍著不去上廁所,如此經年累月下來,內臟的正常運作必然受到壓迫,而成了惡疾的開端。
耐力的反面即是任性。對於飲食的偏好,父親是絕不肯放棄的;外子亦然,經常開夜車加班操勞,已經很睏倦了,還是強忍著不懈怠。
當時,我依照父親與外子的「體型、症狀、個性、嗜好、飲食與日常生活習慣」等資料,作為研究的基礎,開始在台、日兩地分別進行田野調查,從數萬名患者的生活調查中,做出統計與分析。
將這些內容整合出癌症的因果關係後,我得出:長期偏食、錯誤的生活習慣、疲勞累積,這三項是使得身體衰弱、受到疾病侵害的元凶。而這些因素大多是咎由自取,如果能及早警覺、做好調整,就能改善疾病,使身體回歸到健康狀態。
我花了畢生的精力,從臨床醫療,到研究、調查所集,都在提倡這個基本防癌、抗癌,甚至與癌共處的宣導與實踐。這些方法在我其他著作中都有清楚介紹與分享,有心的讀者可從中體會忠告、獲得指導,進而重獲舒適的日子。
我以癌患家屬的一份子作為出發,對於癌症患者身心所受的煎熬寄予同情,對於其族親們擔憂癌症遺傳問題的焦慮,我更能感同身受。
再生走了,我很痛心,遺憾於我這長達一甲子的努力,最終無法讓這孩子受惠。古代扁鵲神醫曾說,有六種人他不看診醫療:
驕咨不論於理(驕傲任性不講道理者),一不治也;輕身重財(視錢如命者),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適(只好享受,飲食穿衣不節制者),三不治也;陰陽并,藏氣不定(氣已渙散,病重入膏肓者),四不治也;行嬴不能服藥(連藥都無法吞服者),五不治也;信巫不信醫(寧信靈異鬼神,不信醫生醫術者),六不治也。
無論再生屬於哪一種,身為母親的我,只有哀痛扼腕。從他的例子來看,大家更明白癌症就像躲在黑暗角落的怪獸,稍不留意,它便會出來突擊、圍攻,甚至噬血吞沒了你。
在醫療科技發展先進的現在,癌症依然讓大家恐懼,唯有接受好觀念,導正生活習慣,才有可能避免辛酸、痛苦的威脅。
莊淑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