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等以上的教育裡,經典訓練應該是一個必要的項目。經典訓練的價值不在實用,而在文化。有一位外國教授說過,閱讀經典的用處。就在教人見識經典一番。這是很明達的議論。再說做一個有相當教育的國民,至少對於本國的經典,也有接觸的義務。本書所謂經典是廣義的用法,包括孝經、先秦諸子、幾種史書;一些集部;要讀懂這些書,特別是經、子,得懂「小學」,就是文字學,所以說文解字等書也是經典的一部分。我國舊日的教育,可以說整個兒是讀經的教育。經典訓練成為教育的唯一的項目,自然偏枯失調;況且從幼童時代就開始,學生食而不化,也徒然摧殘了他們的精力和與趣。新式教育施行以後,讓經漸漸廢止。民國以來雖然還有一兩回中小學讀經運動,可是都失敗了,大家認為是開倒車。另一方面,教育部制定的初中國文課程標準裡卻有「使學生從本國語言文字上,了解固有文化」的話,高中的標準裡更有「培養學生讀解古書,欣賞中國文學名著之能力」的話。初高中的國文教材,從經典選錄的也不少。可見讀經的廢止並不就是經典訓練的廢止,經典訓練不但沒有廢止,而且擴大了範圍,不以經為限。又按著學生和程度選材。可以免掉他們囫圇吞棗的弊病。這實在是一種進步。
我國經典,未經整理,讀起來特別難,一般人往往望而生畏,結果是敬而遠之。朱子似乎見到了這個,他注四書,一種作用就是使四書普及於一般人。他是成功的。他的四書注後來成了小學教科書。又如清初人選注的史記菁華錄,價值和影饗雖然遠在四書注之下,可是也風行了幾百年,幫助初學不少。但到了現在這時代,這些書都不適用了。我們知道清代「漢學家」對於經典的校勘和訓詁貢獻極大。我們理想中一般人的經典讀本—有些該是全書,有些只該是選本節本—應該儘可能的採取他們的結論:一面將本文分段,仔細的標點,並用白話文作簡要的注釋。每種讀本還得有一篇切實而淺明的白話文導言。這需要見解、學力和經驗,不是一個人一個時期所能成就的。商務印書館編印的一些學生國學叢書,似乎就是這番用意,但離我們理想的標準還有遠著呢。理想的經典讀本既然一時不容易出現,有些人便想著先從治標下手。顧囗囗先生用淺明的白話文譯尚書,又用同樣的文體寫漢代學術史略,用意便在這裡。這樣辦雖然不能教一般人直接親近經典,卻能啟發他們的與趣,引他們到經典的大路上去。這部小書也只是向這方面努力的工作。如果讀者能把它當作一隻船,航到經典的海裡去,編撰者將自己慶幸,在經典訓練上,盡了他做尖兵的一分兒。可是如果讀者念了這部書,便以為已經受到了經典訓練,不再想去見識經典,那就是以荃為魚,未免孤負編撰者的本心了。
這部書不是「國學概論」一類。照編撰者現在的意見,「概諭」這名字容易教讀者感到自己滿足;「概諭」裡好像甚麼都有了,再用不著別的—其實甚麼都只有一點!「國學」這名字,和西洋人所謂「漢學」一般,都未免籠統的毛病。國立中央研究院的歷史語言研究所分別標明歷史和語言,不再渾稱「國學」,確是正辦。這部書以經典為主,以書為主,不以「經學」「史學」「諸子學」等作綱領。但詩、文兩篇,卻還只能敘述源流;因為書太多了,沒法子一一詳論,而鍵集部書的問題,也不像經、史、子的那樣重要,在這兒也無需詳論。書中各篇的排列按照傳統的經史子集的順序;並照傳統的意見將「小學」書放在最前頭。各篇的討論,儘量採擇近人新說;這中間並無編撰者自己的創見,編撰者的工作只是編撰罷了。全篇的參考資料,開列在各篇後面;局部的,隨處分別注明。也有襲用成說而沒有注出的,那是為了節省讀者的注意力;一般的讀物和考據的著作不同,是無需那樣儼格的。末了兒編撰者得謝謝楊振聲先生,他鼓勵編撰者寫下這些篇常談。還得謝謝雷海宗先生允許引用他還沒有正式印行的中國通史選讀講義,陳夢家先生允許引用他的中國文學稿本。還得謝謝董庶先生,他給我鈔了全分清稿,讓排印時不致有太多的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