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爾頓謎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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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文字穿越深不可測的化外之地
【歷史文化工作者】謝哲青

　　航班從北方越過緯度基線，由三萬六千英呎的高空鳥瞰這片美麗大地，內陸森林像是平順而柔軟的伊斯法罕錦織，外海星羅的島嶼伴隨著潔白細緻的沙岸，一路旖旎延伸到五顏六色的幾內亞海，淺水處泛著淡淡的綠，水下的珊瑚漾著酒紅粉彩，越接近深海的部分則映著暗藍，像是神話傳說中的無底洞，中央深度超過五千呎。這裡是全世界最具魅力的化外之地，最蠱惑人心的原始森林。

　　「人們不會接受這樣一個人竟然遺留這樣一座海岸叢林未加探索，」一七七○年代，詹姆斯．庫克（Captain James Cook）在面對幾內亞之後，於航海日誌中寫道：「如果危險是他的藉口，他要面對的指控則是膽怯與懦弱，同時也是全世界最不適合當探險家的人；反過來說，如果他勇敢地面對所有的艱險和阻礙，即使不幸功敗垂成，他也必然被指為魯莽與不負責任」。

　　一八五四年，維多利亞時代偉大的博物學家，在航行途中經過赤道蠻荒的熱帶雨林，筆記裡一方面將此地描寫成前所未見的物種寶庫、生物天堂：「彩虹般的鳥類在冠頂自由地飛翔。」另一方面又說：「在婆娑樹影的無名角落隱匿著綠色惡魔，正飢腸轆轆地等待著無辜的旅行者。」更早之前，中世紀的阿拉伯商人在航海日誌中紀錄著：雲霧叢林的樹頭結著黃金，下方則住著死神與它的子民，即使有真主的護佑，也不保證能全身而退。

　　自古以來，無知與夢想捕獲了世世代代旅行的恐懼與想像。今天，即使是如提姆．謝韋侖（Tim Severin）或托爾．海爾達爾（Thor Heyerdahl）這些當代偉大的探險學者，亦將這片文明邊緣視為畏途，都說這片叢林步步危機，是每天都必須與死亡搏鬥的禁忌之地。

　　在文字中理解是一回事，真正造訪這塊土地又是另一回事。二○○二年，我從莫比斯港上岸，一腳踏進地球上第二大的伊利安島，目的地是海拔四八八四公尺，被稱為卡茲登茲金字塔（Carstensz Pyramid）的查亞峰（Puncak Jaya）。在此之前已拜訪過巴拿馬運河、尼泊爾珠穆朗瑪山區、巴西亞馬遜、印尼婆羅洲、加勒比海的伊斯帕尼奧拉（Hispaniola）與委內瑞拉蓋亞那高原（Guiana Shield），卻從來沒有一個所在，讓我在進入之前如此的戒慎恐懼。在莫比斯港的酒吧，謠言與傳說在酒酣耳熱之間流轉：在林間飛翔的毒蛇、花三個月就可以把一頭牛消化殆盡的恐怖植物、跟人一樣高大的蝙蝠、一道小小的傷口就可以引來無數噬血的昆蟲、誤闖禁地就會被神秘民族生吞活剝的死亡谷地……直到二十一世紀的今天，新幾內亞的熱帶雨林，仍隱藏著無限可能、秘密與殺機。

　　從第一頁開始，作者就以蒙太奇式的場景拼貼帶我們進入一個新奇的閱讀空間：巴布亞新幾內亞的黑暗之心，一個活生生的夢魘，一種源於潛意識對未知自然的深層恐懼，透過文字敘述，再度主宰讀者的感知。想像一本小說，融合塞西格式（Wilfred Thesiger）的極限探險與凡爾納（Jules Verne）式的奇幻旅程，再加上阿嘉莎．克莉絲蒂（Dame Agatha Mary Clarissa Christie）的解謎推理，就是您手上的這本《米爾頓謎圖》。

　　傳統飛揚跋扈，簡單，直線進行的英雄故事在資訊焦慮的今天，早已失去了施力點。派屈克．伍德洛透過文字，帶我們穿越最深不可測的大地，洞悉最黑暗的秘密，消融類型文學的傳統界線，同時見證人類在絕地求生時所表現的掙扎與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