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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轉的驚悚．驚悚的逆轉
文 / 冬陽（台灣推理作家協會執行祕書）
第一次接觸傑佛瑞．迪佛的短篇小說，是在三、四年前，於美國《艾勒里．昆恩推理雜誌》上看到〈地道女孩〉這個故事。
在此之前，我對迪佛的印象是：「長篇寫得很棒、鑑識專家林肯．萊姆的故事十分曲折離奇、擅長處理正邪鬥智的驚悚小說家。」直到閱畢〈地道女孩〉的那個當下，我不自主地輕呼了一聲「哇噢」，隔天就去買了《傑佛瑞迪佛的黑色禮物》原文書來讀。
也因此，當兩年前皇冠文化邀請迪佛來台時，全場大概只有我是拿著這本原文書請他簽字留念。現在這本書正好端端地立在我的書架上。
我對迪佛短篇小說的好評推薦度，遠比長篇高上許多。容我在此說明，這並非把「迪佛的長篇」與「迪佛的短篇」同時放在天秤的兩端衡量比較，而是若以「長篇小說」與「短篇小說」兩個創作領域來看，長篇能寫得同迪佛一般好的，老實說還挺不少，但短篇能有迪佛的功力與巧思者，則是屈指可數。
雖然短篇小說在台灣，甚至在全球創作與閱讀市場來說，已經萎縮到可用「苟延殘喘」來形容──一來能發表的刊物場域寥寥無幾，二來短篇小說耗用寫作者的精力可比長篇多上許多，而且報酬更少。簡言之，對現代作家來說，短篇創作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
不過，看來迪佛可是樂此不疲。
迪佛聰明的地方，在於他的短篇創作並非長篇概念的濃縮──雖然有一個概念是兩者相通的，就是不斷帶給讀者「逆轉 / 轉折」感（twisted，即本書原文書名），營造峰迴路轉的緊張氣氛。除此之外，迪佛的短篇故事夠扣人心弦之處，就是以普羅大眾為要角、製造看似隨機發生的事件，最後帶出極高的意外性，像炸彈爆開般結束故事。
這樣的設定非常適合短篇的文字篇幅──無法細膩地鋪陳、必須快速進入設想的情境中，並讓角色的行動帶領整個故事走向終點。這是灌水不成的（少有賣弄知識的篇幅）、虛假不得的（讀者很容易拿自身的經驗與故事人物相對照），還要一路埋藏線索、最終達到出乎意料的驚奇感──這道理跟魔術表演還挺像的，所有人都睜大了眼想找破綻，最後只能佩服作者 / 魔術師的技藝過人。
除此之外，迪佛的短篇小說還有一個特性：讓角色壞到底。可以違法亂紀、可以寡廉鮮恥，只不過這些凶惡之徒往往披著看似溫馴無害的外衣，只在將你推入萬丈深淵那一刻前才露出真面目──
這才是驚悚故事的王道啊！嚇得人皮皮剉。尤其故事結束前的那個逆轉，可不是超前比分的壓哨球，也不是反敗為勝的再見全壘打，而是......
是什麼呢？請各位直接收下傑佛瑞迪佛的黑色禮物吧，你一定不喜歡我剝奪你拆禮物的樂趣（嘿嘿嘿）。
《傑佛瑞迪佛的黑色禮物》書後
【暨南大學推理同好會顧問】余小芳
原名為《Twisted》的書籍，在台出版的譯名是《傑佛瑞迪佛的黑色禮物》。
擅長創作長篇小說的推理作家若轉為撰寫短篇作品，會有什麼樣的困擾和驚喜？對於傑佛瑞．迪佛而言，「創作短篇小說的經驗太美妙了，而且美妙的原因出乎我的意料」；對讀者來說，「太意外了，迪佛的短篇小說竟然如此有趣和充滿驚奇」。
這絕對不是言過其實的溢美之詞。
要不相信，能親自驗證。
在《Mystery》Vol.1的〈地道女孩〉裡，已經很清楚地讓讀者了解迪佛在短篇小說書寫上的特質：先前小說內種種的線索與劇情發展，除了使通篇充滿懸疑氣氛之外，人物互動躍然紙上，也製造了充滿意外性的結局。《傑佛瑞迪佛的黑色禮物》一書共集結了十六篇作品：〈沒有強納森的日子〉、〈週休族〉、〈服務費〉、〈美女〉、〈替死鬼〉、〈交集〉、〈三角關係〉、〈天下皆舞台〉、〈釣〉、〈夜曲〉、〈退而求其次〉、〈空白的賀卡〉、〈耶誕禮物〉、〈永遠在一起〉、〈松溪鎮的寡婦〉、〈高跪姿的士兵〉，綜合作品字裡行間的拿捏，以及每個篇章的內容扭轉，更驗證了這樣的書寫特色。
作者把玩在掌心的「逆轉」，落在「人物形象」、「劇情進展」、「氣氛轉寰」等方面，這三項彼此牽連、搭配得宜且呈現各自發展的狀況，帶來原先認知的轉變和衝擊，造成了「突破」的效果。
在「人物形象」上，如同作者自述一般，「我可以把好人寫成壞人，把壞人寫得更壞。最好玩的是，我也可以把超好人寫成超壞人」。伴隨著小說內容的前進，對於角色的初始認識被轉換，淺一點只是人物形象變得更好或更壞，但更可能的是徹底翻盤，完全不同於前頭的塑造。
「劇情進展」和「氣氛轉寰」兩大項目，其實與「人物形象」有個共生共榮的關係及特徵。因為劇情進展而衍生的突破，大致可以分成兩大類：首先是認知的意外逆轉，落在人物身份誤解、性格形象側寫或是小說的情節轉折裡，而這樣的結果也導致小說氣氛的牽動、層遞及崩解。再來是作者另外用情節推進的方式處理，先把懸疑、緊張的氣氛壓下，於氛圍轉為平淡之後，又突然逆轉的手法。
單獨談及「氣氛轉寰」，還是可以分門別類。一種是小說基本調性的收放，可能是懸宕的，也許是溫暖的，而在基礎氣氛的奠基之下，進一步透過人物和情節來達到氛圍高漲、跌停的成效，並回過頭來影響原先的氣氛設計。
在題材的選取上，部分篇章雷同，但是透過類似材料的錯落和思考的配合，激發出完全不同的娛樂性。而作者可以達到這種技巧性的書寫，主要的原因在於他非常知道怎麼敘述、描繪整個故事，包含其背景的設定、動機的說明，以及行動的解釋等。不管是「敘述性詭計」的把玩，抑或是「逆轉的真相」、「一再翻轉的情節」，都能令人意想不到且充滿驚異。
雖然由於篇數眾多，運用類似的原理原則很容易被識破而推導出近似於作者所設計的結尾。但重點是，對於「Twisted」的挑戰，迪佛辦到了，而且技驚四座，做得相當漂亮；不看到最後一行，實在不知道作者想玩什麼把戲。
就像《希區考克劇場》一樣──讀傑佛瑞．迪佛的《傑佛瑞迪佛的黑色禮物》
【城堡岩小鎮家族創立人】劉韋廷
曾有一段時日，我還挺愛看電視台重播的黑白影集《希區考克劇場》，雖然距離影集實際拍攝的時間已過了數十年，影集調性在日後類似作品口味越來越重的情況下也較顯清淡，但就故事本身而言，卻仍足以吸引我繼續追看，縱使你未必能在其中感受到什麼驚喜，可光憑那四平八穩的娛樂性及休閒感，卻也始終不令我感到失望。
關於這點，我想傑佛瑞．迪佛的短篇集《傑佛瑞迪佛的黑色禮物》，正是這樣一本如同《希區考克劇場》般的作品。
收錄在《傑佛瑞迪佛的黑色禮物》裡的眾多短篇，可說相當完整地呈現出傑佛瑞．迪佛對於自己身為大眾小說作家的透徹認知，讓人輕易感受到他一向著重的劇情逆轉娛樂感。同時，由於其短篇的特質，使得《傑佛瑞迪佛的黑色禮物》裡的故事雖說重視情節翻轉，卻也意外讓人有一種極為單純的感受，你以為某個角色是好人，卻在後頭的發展中得知一切只不過是先入為主的假象，又或者，你眼見壞人即將得逞，但最後卻也總是發現原來好人早搶先一步佈好請君入甕的陷阱；在本作中的短篇，幾乎全以這類手法操作。
不過有趣的地方也在這裡。雖然你不免會在讀了幾篇後，逐漸習慣這種如同公式般的情節，但傑佛瑞．迪佛卻也總是能讓你在猜測得到大致走向時，搞不清故事最終將會以怎樣的方式來達成逆轉目的，因此照樣維持了一定的娛樂性。甚至，有時他還會在你習慣之際，突然插入某篇較不依照如此公式走向的短篇來推翻你先前的預測，於是在緊接著讀下一篇時，又開始搞不清楚這篇到底會依照公式來走，亦或另起爐灶。
而這樣的整體表現，就如前頭提及的一樣，雖說未必能讓你得到篇篇驚喜的效果，卻也足以使你在時間被切割開來的閒暇之餘，利用短短的時間快速看完一篇，並從中得到一定程度的娛樂感，就這點來說，《傑佛瑞迪佛的黑色禮物》也正如傑佛瑞．迪佛的長篇作品一樣，讓人得以安穩地在其中感受到作家所努力帶來的娛樂效果。
如果你早已是傑佛瑞．迪佛的書迷，那麼這本《傑佛瑞迪佛的黑色禮物》絕對可以讓你在各式各樣不管候車、搭車、睡前、上廁所等諸多零碎時間中，感受到一則短篇小說所能帶來的純粹娛樂感；而若是你對傑佛瑞．迪佛一點也不了解，那麼本作也絕對可以視為一本讓人迅速了解傑佛瑞．迪佛寫作慣性的最佳入門之作。
而這樣清淡又不至於讓人感到乏味的閱讀樂趣，對我來說，的確就與觀看《希區考克劇場》這部影集的行為如出一轍，是一種如此安穩，讓你什麼都無需思考的輕快娛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