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女巫,現在不是了!
先不說這本書,先來說說,啥是女巫?女巫又是啥子?以又前為什麼是女巫?
這兩個問題的揭露將從以下這個部落格回應說起:「老師:您對家人的問題都是自己當下去面對,從不靠通靈能力嗎?您不會從令尊與孫子,以及令弟的前世糾葛去看問題嗎?我相信有些人找您諮商時會期待您從玄學的角度對家人關係進行解釋,因為,您不是一般人,您是女巫呀!」
如果來諮商的個案,只想問我前世因果等所謂的「玄學」(我認定的玄學並不是去問前世糾葛這種事情,如果是這樣而已,玄學就太膚淺了!),我會馬上請他離開,我不做這種個案,因此他的期待會落空,而我根本不必就此為他解釋。
我很跩,是吧?覺得是,我也無所謂,有人留言說,「老實說剛開始覺得您好像很自大,覺得好像不是個容易相處的人,但又覺得很好奇,這樣的人要如何作心理諮詢?」
這些話顯現了大家對身心靈療癒者的迷思。
做人與說話都要很溫柔典雅,婚姻與家庭要很完美,應對進退與穿著打扮要中規中矩,說話要輕聲細語且超有氣質,千萬不可以給人家知道自己的生活上也很多問題要處理喔 ~ ~ 不可以給個案知道自己也會跟先生大吼大叫 ~ ~ 也會修理小孩喔 ~ ~ 也會跟父母生氣喔 ~ ~
一定要有無盡的愛,給不完的關懷,一定要表現出自己一切都很完美無缺,甚至要假裝原生家庭也是完美無缺的,時時表現出自己是完全包容、毫不計較與永遠寬恕,隨時都是心平氣和,最重要的是千萬千萬不可以有情緒哦,不可以生氣,只可以悲天憫人 ~ ~ 。對了,若是加上又熱中於宗教的修持,那更慘,簡直是非得變成維納斯雕像不可!(既完美又殘缺!)
唉呀!我要是讓自己變成那樣,就等於先殺死自己了,如何服務大眾呢?
不只大眾對身心靈療癒者、心理治療師與社工師有此期待,此類的專業工作者對自己也是如此要求,也時時恐懼著自己是不是這麼完美無缺?個案是不是會認為自己不夠充滿無私的愛?(是否天天背誦愛的真諦鞭策自己?)若是通靈的療癒者更加擔心個案知道自己的功力在大宇宙中也是有未逮之處,也有看不到抓不到的靈……
某些專業助人工作者最大的障礙不是專業能力的精進,也不是個案難做,更不是督導難纏,而是一直努力地把自己塞進完美無缺或是宇宙無敵的框框內,不敢面對與表現真實又有進步空間的自我,最終的困境就是能量越來越疲軟,面具越戴越巨大,難以發展本我本自含藏的高階力量。
以前稱自己是四月女巫不過是個方便的名號(就是因為名字電腦打不出來,又很愛看《哈利波特》嘛!),所有已婚女人要做的事情,我都必須要做(帶孩子、煮飯、洗衣、洗廁所……),她們可能面對的問題,我也是要面對,我當然是一般人,「因為,您不是一般人,您是女巫呀!」這種期待真是太離譜了!不過有些所謂的靈療者或助人工作者就喜歡聽這種話:「您不是一般人」,這話聽了實在太爽了,我執我慢滿天飛舞,以為自己已經成仙成佛了。但是我每次聽到這種話就如五雷轟頂,深自警惕,馬上否認。
家庭主婦做的工作我都包(因為沒錢請佣人,也沒有媽媽婆婆在身邊幫忙),專業女性需要的努力與成就,我也做到足(因為需要養活自己,只能拚命求上進),不是我愛逞強,而是以前命真的不太好,所有古代女人遭遇的性別歧視待遇,我都遇到過,所以囉!大部分女人會遇到的痛苦,我不用啟動同理心訓練操作規則,就馬上100%理解她們的痛苦。一個成年女人會遇到到糟糕命運,我幾乎都也沒漏掉,所以號稱生命與專業資歷皆完美,連婚都比人家多結一次,這是我唯一可稱上完美之處。
然而此完美資歷並不令我自豪,我唯一自豪之處只有——我總是勇敢面對命運,從不逃避命運的挑戰,從不偽裝自己,從不欺騙自已,更從不在個案面前偽裝與欺騙,從不怕別人知道我的真實面目。
我不是來自完美家庭,沒有完美的人生經驗,不是天生好命,更沒有天生的智慧,只有不斷面對生命挑戰的開放態度與勇敢力量,以及不懈怠的持續學習。
生命中根本就沒啥子永恆不變的幸福!生命中有的不過是不斷迎面而來的挑戰與難題,這是生命的常態,平靜無波的生命才是異態。我們所遇到最難的挑戰,根源大多來自原生家庭,原生家庭跟我們玩的情緒遊戲是千變萬化,而且將延展到成年生活中的愛情、婚姻與事業,更延伸到我們的孩子身上。
所謂原生家庭的家人,不管活著的或是已經死亡者,大多都不是有著高段愛人與溝通能力的人,事實上大多都是一群被情執所困的冤家,我們被他們的愛恨所困住,也用我們的情愁困住他們。
在華人的家庭社會結構中,彼此糾結縛綁最緊的是父母與子女,特別是父系價值體系中重男輕女觀念。執行此價值的教養原則,更是細密而堅韌地糾結在家族成員的命運之中。
千萬不要說現在這個時代怎麼還會重男輕女!當然會,這是五千年中華文化的精髓之一,不可能消失的,只會在時間的流動中,變得更加細微與精緻地隱身在所謂男女平等的假象中。
細心的讀者將發現我在這本書中以不同故事深度剖析華人扭曲的性別觀念,與家庭價值觀所衍生種種家庭問題,並提出解決之道。
這些故事以成年子女與老年父母的故事來呈現,也以婆媳等姻親關係的故事來鋪陳,也以中老年夫妻的關係來陳述。有些是以我個人的第一人稱書寫,也就是直接寫我的故事。其實很多故事的藍圖都是以我家老爸老媽、以及我在前夫家的遭遇為起點,只有少數是個案的故事。
短短的故事,濃縮著每個家庭都可能演出的戲碼,一開始可能都是令人心痛,但最後都因為改變想法與行為而轉化了僵局。
故事中的問題解決之道都是我曾經用過而且有效的。因為這些年的努力,也感謝佛菩薩教導的智慧,我那混濁不安的原生家庭已經逐漸澄清,愛開始可用「愛」的方式說出來,彼此互相傷害的場次漸漸減少。
情緒遊戲本來交織著淚水、憤怒與悲苦,我不是用魔法與神通化解我自己、家人與眾生的痛苦,而是從愛的身、口、意下手,調整愛的方式,讓愛不再用「不愛」的行為去顯現,讓愛不再用「不愛」的話語去表達,讓愛不再用「不愛」的情緒去宣洩,讓愛只使用「愛」的身、口、意去給予與接受,這就是愛的情緒遊戲。
本書所集結的文章大多寫於2003年至2007年間,都是四月女巫時代累積的文章。我從2009年4月12日起,已經不再用四月女巫的名稱,而以Lunar Ghanta 作為部落格上之暱稱,意為月之金鋼鈴。有任何分享與指教,請上我的部落格OMaroma身心靈合一學院去留言tw.myblog.yahoo.com/witch-april/。
Lunar Ghanta 張靜文 二○○九年三月于古晉 雲山小築書房
推薦序
自我培力,又一村
從事婦運和性別平權運動超過二十年,收穫之一是結識了好多個性鮮明、生活精彩,又深具生命力的女性朋友。靜文便是其一。
一九九六年我寫了一本《不再模範的母親》,從自身經驗出發檢視傳統文化加諸女性身上的「模範母親」桎梏。一天,接到一通電話,來電者說她以這本書帶領某個社區婦女讀書會,打算將過程寫成碩士論文,問可不可以跟我見個面聊一聊。我們相約在住家附近的百貨公司,見了面我才發現,靜文這個研究生不但正準備寫論文,還挺個大肚子即將當媽媽。或許是對女性議題的關切,或許是母親這個共同身份,當然更可能是骨子裡都有的叛逆性格,我們一見如故,聊得盡興開心,自此成為交往超過十年的朋友。
十多年間的前半段,靜文經歷了如同許多傳統女性和她筆下不少女性的婚姻歷程:婆媳問題嚴重,在夫家毫無地位、不被尊重等等。可嘆的是,結褵的那人對她的處境非但無所悉,也未曾盡一點心力。因為這樣,即使後來有機會脫離夫家,在中國過小家庭生活,靜文還是孤單一人,異地的窒息感,只更雪上加霜。為了拯救自己和甫出世的兒子,靜文勇敢脫困,回到台灣,一切從頭開始。對許多人來說,這或許是不堪回首的往事,靜文卻在本書中坦然分享。
後半段期間,靜文自力更生,她所帶領的專業成長課程頗受歡迎,逐漸建立出口碑,她也陸續將之一一化為文字,出版成書,提供更多讀者參照學習。就在生活逐步上軌道之時,靜文又為自己的人生做了一個大決定──再婚並移居馬來西亞。近幾年,靜文長住馬來西亞,每年除定期回台灣授課外,更積極投入寫作,至今已累積不少作品,包括這一本。
靜文十多年來的人生,體現的正是女性自我培力之後,為自己的人生創造出的「柳暗花明又一村」境界。
人生難免困頓低潮,對女性而言,婚姻經常是主因。可惜的是,許多女性被傳統束縛得太深,難以自拔,委屈哀怨過了一生。靜文卻不甘如此,雖也曾吃苦受挫,卻總在即將溺斃時,奮力讓自己浮游出水面,再憑藉一股生命力,不斷為自己創造新的可能。
在本書中,靜文穿插了許多自己的生命故事,揭露自我需要很大的勇氣,我相信這是她有意的安排,她以現身說法拉平「老師-學生」、「作者-讀者」之間的關係,具體實踐著彼此分享和平等互動,如同她一向努力的親子與配偶關係一樣。人與人之間本來不就該如此嗎?!
有人或許會說,靜文筆下的女性多屬中老年,這樣的故事是不是已過時,不再是目前台灣社會普遍的寫照了?對此,我其實並不敢太樂觀。
根據統計,台灣就讀碩士博士的女性是有逐年成長,女性就業率也緩步提升,女性愈來愈晚婚,生育率則不斷下降,這些似乎已勾勒出不同的女性圖像。但同時,台灣三歲以下的幼兒仍是由母親照顧最多,家事也還是女性做得多,女性壽命長但老年處境堪慮,更別提遭受家暴的女性受害者了。
因此,女性的成長和自我培力當然還是必要的。制度面需要大力改善,但女性的人生是否擁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本事,自主權有相當程度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靜文的人生和她的書,是很好的見證。
蘇芊玲(銘傳大學通識教育中心副教授,曾任婦女新知基金會董事長、台灣性別平等教育協會理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