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羊偵探團

導讀

推理評論家、動物愛好者  張東君

　　『糟了，我跟綿羊不熟，不知道會不會造成我看這本推理小說的障礙？』是我接到稿子以後第一個反應。因為我唸的是動物系不是畜牧系，在學校從來沒有跟家畜家禽有過任何接觸。但是靜下來想想，假如連我都有這樣的疑慮，讀者豈不是更加擔心嗎？不過這完全是杞人之憂。

　　稿子才剛看沒兩頁，我就已經開始嘻嘻哈哈的亂笑，然後決定不要繼續坐在咖啡廳裡看稿，以免被當成神經病轟到店外去。

　　這實在是不能怪我亂笑。小說的起頭，是當幾隻綿羊看著每天照顧自己的牧羊人冰冷的倒在地上，背上還插著一把鐵鍬之後，聚在一起開綿羊會議時的景象。

　　在群羊因發現屍體而陷入恐慌──因為牧羊人死了，表示今後沒人可以照顧牠們不受狼吻，也沒人送乾草來給牠們吃──的時候，讓眾羊們鎮定下來的，是一頭名為瑪波小姐的羊！

　　瑪波小姐耶！克莉絲蒂筆下的瑪波小姐住在英國鄉間的小村子裡，以老太太的外形解除眾人心防、以看似不經意的閒談來收集情報、再以聰穎的頭腦來抽絲剝繭解開謎團。綿羊版的瑪波小姐除了住在愛爾蘭、是羊非人以外，其他各點都跟克奶奶筆下人物如出一轍，連伸張正義扮演復仇女神這點，也學了個十足十。

　　可是在書中向前人致敬的部分可不只如此，瑪波小姐的偵探搭檔，羊群中唯一的黑羊的奧賽羅、外號『巨鯨』，有超人般記憶力的大肥羊莫普樂、離群多年的迷羊梅莫斯的名字，也都是類似的文學文字遊戲。光是這樣的設定就已經讓小說的可讀性躍升了，沒想到在牧場上出現的其他動物，或是牧羊人精心培育出來的綿羊品種特性，也全都成為解謎的關鍵，這就不禁讓我對作者的縝密思考與細緻的佈局甘拜下風。

　　這些綿羊們雖然聰明過『人』，卻仍然以綿羊的思考模式來作邏輯演繹，沒有披著羊皮講人話，是我認同作者這本小說的理由之一。即使是跟綿羊不熟的人，看完這本書以後，也會對綿羊的行為與生態有初步的瞭解與認識。而最絕的一點，是以瑪波小姐為首的綿羊們在自認為解開謎底的時候，真的很努力的想要跟人類溝通，讓人類看懂牠們的明示暗示！可惜場景是在『格倫基爾盃綿羊智力賽』，這種由醉醺醺的酒客當評審、在酒館舉行的綿羊競賽，真是白白浪費綿羊的聰明才智。難得有人看懂綿羊們想表達的意思，也被當成是醉鬼的妄語。

　　我之所以說綿羊們『自認為解開謎底』，是因為牠們雖然以綿羊之身去跟蹤心目中的嫌犯、找尋線索、盡力推敲人性，卻唯獨有一個瓶頸是牠們無法突破理解的。這是非戰之罪，不只綿羊，換了其他種動物也是一樣。因為人類的這種行為，真的是不合生物及科學上的邏輯，也難怪綿羊們想破了頭也不可能會懂。不過牠們的苦心並沒有白費，牧羊人的死亡真相終究大白，也讓牠們能夠重新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給我們一個快樂溫馨的結局。

　　這本《綿羊偵探團》中，以綿羊為主角的必然性究竟為何呢？其實有不少小說與故事也同樣是以動物為主角。像《靈犬萊西》講的是一隻為了尋找自己的小主人而跋涉千里的牧羊犬；傑克˙倫敦的動物文學名著《野性的呼喚》與《白牙》是講狼與狗的故事；真實故事改編的《南極物語》（這幾年又被重拍成電影『極地長征』）是一群被主人留在南極，只好自求多福的狗；《冰海小鯨》是一隻小鯨魚的成長故事等等。但是這些故事不論是虛構或是真實的，大半都是以印象中能夠自食其力、自己保護自己的肉食或雜食動物為主。即使是同為羊類的山羊、在卡通中惹人憐愛的小鹿斑比、原本就給人兇猛印象的牛，全都有角可以頂人、也能夠用腳踢人，或多或少具有攻擊性。就連一樣會有人趕或放牧的鴨和鵝，也都會用喙部啄人，退敵的攻擊力並不小。唯獨綿羊是以『手無縛雞之力』知名，在各國的語言中，也經常把綿羊、羔羊當成乖乖待宰、沒辦法保護自己的動物的代名詞。因此，當保護牠們的牧羊人死亡之後，牠們若是不能痛下決心改變自己，從消極到積極，走出圍籬、自立自強，就只能乖乖等死。這種震驚過後的心態轉變，就讓故事高潮迭起、帶有戲劇性，而且可以影射人類好逸惡勞、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劣根性。

　　瑪波小姐的日常推理，不論是克莉絲蒂的英國老太太版，或是本書作者的德國綿羊版，都非常的發人深省也引人入勝。這是本會讓人一口氣看完的書。假如你意志力夠強，能夠在看到一半時關燈睡覺，那這本書是很好的睡前讀物。睡不著覺的人，不要數羊跳柵欄了，來看這本綿羊推理，直接數裡面的羊吧！也許看過之後心情放鬆，反而幫助睡眠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