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做一個更善待環境的旅人!
二○○三年五月二十日,我帶著在南美旅行一年的震盪,回到因SARS而非常冷清的桃園國際機場。雖然自己的體內,在這一年的旅行裡,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但世界似乎依舊運轉,新聞內容還是一樣,甚至連家裡冰箱裡的食物,好像也沒多大變動。
回國同天接下一份翻譯工作。在冗長的工作、清空冰箱陳年食物之餘,我夢想著下一趟的旅程。南美洲的浪遊,帶給我無比的衝擊和啟發,像是一盞閃爍的燈,隱約指引著未來的方向,然而我還是有些疑問、有些不確定,覺得缺乏些什麼。回到家鄉,可以安定無憂地呼吸熟悉的空氣,卻平淡了些,無法解決內心的焦躁、遲疑。我明白,必須再度上路,踏上不同的土地、遭遇不同的人、聆聽充滿啟發性的故事,用身體感受世界,修練內心。
從中南半島開始
這一次,目的地不是遙遠而神祕的南美,而是與台灣相距不遠的中南半島。浪遊南美,解開了我心中地圖裡空白一角的神祕面紗,然而我又多了解自己身在其中的亞洲呢?提到中南半島,除了泰勞、人妖、普吉島外,還能有什麼聯想?電視上又能看到多少相關的消息呢?寮國的位置在哪裡,有概念嗎?我決定下一趟旅程,從中南半島開始,而且以單車為代步工具。
我一點也不壯,也不愛玩命冒險、折磨自己,只不過南美浪遊時巧遇的幾位單車騎士讓我留下深刻印象。記得玻利維亞小城塔里哈(Tarija)市場裡,一位巴西女孩滿溢的微笑。遇到她時,她已經從家鄉薩爾瓦多(Salvador)一路騎單車到玻利維亞,八個月了。此時宿營在郊外。才二十歲的她,興奮地向我講述她的旅程及夢想,她要一路騎上中美洲,然後想辦法到非洲,因為有非洲的血統,想去看看。沿途靠製作手工藝品,和在酒吧跳巴西舞蹈維生,對我可以這樣一路旅行而不賺錢,感到非常驚訝。臨走時,她趨前向攤販老闆介紹自己,希望以手工飾品換取中餐,老闆高興地接受了。我心裡想著:單車,裝著跳舞行頭的行囊,年輕無畏的女孩,夢想、流汗、踩踏、遠方無盡的道路,追尋的幸福滋味。原來生命可以如此純粹,而且很神聖。
後來在阿根廷,買了頂帳棚,過著時而宿營的浪遊。在巴塔哥尼亞(Patagonia)的美好夏日裡,我在到處都是家庭式大帳棚的營地中,發現一頂和我一樣嬌小的單人帳棚。來自法國的尼古拉斯,一路從布宜諾艾利斯騎單車,直到在巴塔哥尼亞遇到強風,便開始以徒步和攔便車的方式旅行。翻開手中的地圖,尼古拉斯心中的阿根廷,是用雙腳踏出來的──他記得很清楚,出了布宜諾艾利斯後,那座一直在眼前的山,還有沿途熱情友善的阿根廷人。阿根廷的土地、人民在他眼裡,栩栩如生,感情深厚。而我,則是在巴士上,睡過大片土地,遇到的當地人,大多是旅遊景點的商人。他的旅行遠比我的,更貼近自然的土地、真實的人群,在匆匆駛過美麗七湖美景路(Siete
Lagos Route)的巴士上,我看到徒步中的尼古拉斯,心裡這樣想著。
空想沒什麼用,趕快奮起往前
單車幾次出現在我的生命裡,但都早早夭折。國中時喜歡騎單車上學,但單車一再遭竊而作罷。大學時,雖然參加過幾位壯丁的單車環島旅行,結果缺乏意志的我,一開始便成為騎機車運送行李的陪行小工。這次要踩踏這麼遙遠的路,其實沒多大把握,連台單車都沒有呢!所以不敢張揚,怕不過是不自量力的妄想。在網路上閱讀單車旅行的相關網站,裡頭有關單車選擇、行李攜帶的資訊眾說紛紜。總總的未知讓放棄的念頭升起了無數次。
年底,當向學妹借來的單車,在車水馬龍的台北街頭被偷走時,我訂了飛往曼谷的單程機票。說不定路上得把單車扔了逃回台灣,還是買台便宜點,半途留下也不會太捨不得的車就好。在南美時,看過一對瑞士騎士的行囊,便依樣畫葫蘆,車後裝了兩個馬鞍袋,車把上裝了頂上可以放地圖的車把袋。之前的經驗告訴我,空想沒什麼用,趕快奮起往前從做中學!
就這樣,連胎都沒補過的我,帶著單車銀爵、一本維修單車的書籍、修車工具、備用零件、睡袋、露宿袋,進入泰國暖冬。單車旅行之初並不平順,第一天就遇到逆風、下雨,還被狗追。此後每天以平均十公里的速度,在其實滿平緩的泰國南部慢慢前行。
用一種綠色的方式在旅行
後來透過網路,與紐西蘭的Olly約在曼谷見面,一同騎往北邊的寮國。Olly是個熱愛單車的人,基於環境、安全等因素,批判現代的汽車社會,認為二十一世紀的人類,應該選擇更有效率、更沒汙染的交通工具,自從幾年前被車撞後,建立了一個反SUV車的網站,積極地宣傳起心中認同的理念。遇到Olly,才意識到自己其實正在用一種綠色的方式在旅行著。因為旅行途中,親身接觸自然、土地,以及靠這些維生的人們,愛護土地、環境的想法其實已在心田裡播了種,正悄悄成長。
既然認為這種想法是良善的,就應該和其他人分享。我們印製了推廣單車生活的貼紙,沿途發放。在四個月裡,我們越過寮國,進入雲南,往北至大理、麗江,從瀘沽湖進入四川。搭了五十小時的火車,從成都來到新疆,因簽證問題不得進入巴基斯坦,只好回到南方昆明,旅程結束在機車喇叭聲不斷的越南河內。之前以為,腳力不怎麼快的我,一定很快就會被車友拋得遠遠的,想不到Olly一直在我左右,到現在還沒離開(亞洲不少照片為Olly
Powell所攝,在此特別感謝他)。
學習農務
在南美洲時,就聽過新加坡背包客Ana提起紐澳有機農場打工(WWOOF,World Wide Opportunities on Organic
Farms)的事,後來在阿根廷馬羅(Merlo)小鎮與朋友們共處兩個月的時間,見識了向土地乞食,與自然和諧共存的平和生活,而對此非常嚮往。二○○四年中,亞洲單車旅行結束,Olly回到紐西蘭,二○○五年開始到澳洲工作。這樣的緣分,我開始在澳洲的阿德雷得(Adelaide)展開無車的新生活,在後院種起菜來;有機會騎著單車到有機農場打工,向農場主人學習農務以及生活的智慧,並更確定自己未來生活的方式。
二○○六年八月,趁著回台之際,與大學山友mumy和okmy騎走滇藏路。這次的我,已經榮升本隊領隊兼維修工。滇藏路是兩年前騎行亞洲時,留下的遺憾,一直很想用我的車輪丈量漫漫的滇藏路,向拉薩朝聖去。結果發現,沿途的考驗,並不是一個又一個的山頭、不是風雪冰霜、不是飢餓、不是惡犬、不是泥石流,而是如何放棄我執,如何做一個更善待環境的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