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主義的代價

第1部分 繁榮的代價
第1章 明斯基模式才能拯救未來
第2章 盛衰循環背後的「黑手」
第3章 海爾和漢娜的豪宅之夢
第4章 虛幻世界的理性居民
第5章 熊彼特與「創造性毀滅」
第6章 貨幣政策：人之過還是模式之錯
第2部分 曾經的美好時光：1985-2006
第7章 「金發女孩時代」
第8章 東亞奇跡之海市蜃樓
第9章 世紀之交的美麗新世界
第3部分 新的現實：2007-2008
第10章 冒險的代價實在太低
第11章 真正的債主是中國
第12章 大平穩時代的終結
第4部分 為21世紀重塑經濟學理論
第13章 主流經濟學家集體失語
第14章 熊彼特、明斯基——不應被忽視的兩位大師
第15章 自由市場仍是上上之選
附錄 一個經濟學人的職業生涯
譯者後記

1990年冬天，就在第一次伊拉克戰爭前夕，我和摯友保羅·德羅薩(Paul DeRosa)共進午餐。他是一位著名的經濟學家，也是我的同事。在飯桌上我告訴他，我想就美國經濟做一次大膽的公開預測。在我看來，油價和中東問題只是一些台前的穿插表演，真正的問題將會是儲貸危機與美國家庭的高額負債。我在研究報告上用了一個觸目驚心的標題：「現金，在長遠的長遠，將成為一堆垃圾」。其實我只想告誡自己的客戶，短期利率下調已經勢在必行，資金將快速流向股票和債券市場。

「聽起來和海曼。明斯基(Hyman Minsky)的觀點很相似，」保羅立刻回應我，「你和他聊過嗎?」

和他聊過?我還以為他已經去世了呢!那次午餐之後的兩個星期，我和保羅便在蒙德里安飯店約見了他。作為明斯基多年的信奉者，我對他的理論有著相當深刻的理解。我是在工作中，而非課堂上得知明斯基這個人的，那時的我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華爾街首席經濟學家。但不久我就發現，傳統經濟學經常在我們每天都要遇到的重大事件面前啞然失語，而此時明斯基的分析卻總能獨辟蹊徑。他對華爾街與主街之間的關系有著非同尋常的洞察力。這深深地影響了我對市場、經濟政策和整體經濟的思考。但明斯基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呢?

在見到明斯基本人之前，我對他一直有些先人為主的印象。麻省理工學院資深經濟學教授查爾斯·金德爾伯格(Charles P．Kindleberger)曾對明斯基的理論給予了很高的評價，並據此寫了一部著作《瘋狂、驚恐和崩潰：金融危機史》(Manias，Panics，and Crashes)。但是，金德爾伯格卻用了「悲哀」這個字眼來形容明斯基本人。我想這可能源於明斯基干澀的寫作風格以及對細節的極度關注。什麽樣的人要用「悲哀」來形容呢?我腦海中首先浮現出的形象是那位已經星光不再的演員——《甘地傳》中飾演甘地的本·金斯利(Ben Kingsley)。

然而令我無比驚訝的是，在餐桌前出現的不是甘地，而是希臘人佐巴④。海曼個子很高，頭發像愛因斯坦似的，如觸了電一般「張牙舞爪」。他非常幽默、健談，甚至有些孩子氣，讓人感覺充滿活力。我們喝了些酒，話題很快就轉到當時正在惡化的儲貸危機上。我激動地向他們表述了自己對未來幾年的感覺：隨著一系列龐大債務的解除，以及政府歷史性地下調利率，大量美元將從貨幣市場流向股票和債券市場。我預測的關鍵在於美聯儲一定會大幅降息，實行寬松的貨幣政策。隔夜利率可能會從當時的8％，大幅下調到5％。

「忘掉5％的聯邦基准利率吧，」他說，「如果你說3％，他們會認為你預測得更准。」事實證明，1993年初冬，聯邦基准利率觸及3％，成為本輪周期的低點。自那以後，我和海曼·明斯基便成了朋友，經常在午餐時把他的「頂級預測」拿出來說笑。

但是2008年秋天，卻沒人能笑得出來。全世界多家銀行已瀕臨破產。美國股市在一周之內狂跌18％——這種糟糕的周度表現史上少有。10月中旬，美國財政部長亨利·保爾森(Henry Paulson)和所有美國大銀行行長召開會議，強迫他們簽署協議，事實上是讓他們同意銀行被部分國有化。此時此刻，經濟衰退的跡象已經開始在四處顯現。

在2008年的危機面前，主流學者們集體失語。而就在2007年，房市麻煩已經開始浮出水面時，這些傳統分析師們還認為房市問題具有封閉性，不會蔓延。因此2007—2008這一年間，貨幣政策的制定者們把注意力都放在如何使房價重新上漲方面，嚴重低估了美國住房市場崩潰後可能在其他領域引發的多米諾骨牌效應。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直到2008年7月，絕大部分預測者們仍然認為美國可以避免衰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