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20世紀別墅二十講(插圖珍藏本)

自序
第一章 前驅原型
[柯布西埃 1929—1931]
第二章 水穿危石亂山深
[萊特 1935—1937]
第三章 林中，當酷哥遇見了辣妹
[密斯 1946—1950]
第四章 關于“小”的故典
[風格派 1923—1924]
第五章 現代主義︰前耶後耶
[阿爾托 1938—1941]
第六章 層層疊疊的美
[斯卡帕 1974—1979]
第七章 如同蕾絲一般
[邁耶 1971—1973]
第八章 禪（？）的建築
[安藤 1981—1985]
第九章 後現代童話世界
[格雷夫斯 1990]
第十章 當代生活窟穴流
[高夫 1950—1955，普林斯 1983—1990]
第十一章 假扮牛仔的豪宅
[佩里 1990—1993]
第十二章 “那個狂妄自大的混蛋”
[莫弗西斯 1990—1995]
第十三章 另類的升級版
[UN工作室 1993—1998]
第十四章 他的房子不太酷
[庫哈斯 1992—1994，1994—1998]
第十五章 月光如水水如天
[隈研吾 1992—1995]
第十六章 傻瓜房子與全裸露
[索貝克 1999—2000]
第十七章 石林松岡
[雷克/弗雷托 1999]
第十八章 山居吟
[溫加德 1998—2000]
第十九章 童話的會心姿態
[卡圖雷尼/福爾米卡 1991—1992]
第二十章 村居一月
[柯爾泰西]
致謝

大時代里的“小”建築

在1970年代看濫了那些“三戰”電影的人，想必都很熟悉一個頭頂著白羊肚手巾冒充游擊隊的漢奸，他（典見）著臉歡呼道︰“太君，地雷的秘密我打探出來了！”結果他所打探來的，全都是游擊隊故意制造給他看的假象，他的這個誤導隆重地把太君們送上了天。（除了樣板戲以外，當時還能獲準放映的電影有《地雷戰》、《地道戰》和《南征北戰》，概稱“三戰”，尤以露天放映為多，其中許多經典對白成為淘氣男孩的學舌享受。“偷地雷”即為名段之一。）

我很擔心，我在這本書里如此解讀建築，是不是也是在講述著“地雷的秘密”呢。

我的一個朋友去美國海玩兒了一圈，回來以後失驚打怪地嫌人家的老百姓丑——他本以為滿大街走著的全該是大嘴姐姐朱莉婭‧羅伯茨吶。這種誤會其實在所難免，因為他向來看慣了好萊塢那些俊得不人道的男女們。可那些是電影明星啊，很難說他們還算得上是哪國人了，他們自成一國一個人種。

建築的秘密也是一樣。在雜志上搜羅得到的大師作品便是所有建築學生的聖典，揉來揉去改頭換面地翻抄在課程設計里。隨後跟進的是職業建築師。直到眼前的街頭出現了神頭鬼臉的“白溝版”，這個杰作才算最終被作踐透。這種學習的程序和習慣，讓我們永遠氣喘吁口于地追在PA和AR之類的權威建築雜志後面卻永遠追不上，滿腦子只有“白溝版”的水準，以為好的建築設計便是無數新鮮手段的雜耍大全。到域外放眼一望，卻驚訝于人家大街上的建築原來本本分分地看不出什麼“主義”，亦不過門是門，窗是窗，柱子頂著梁，但那種各處皆細致的處理確實舒服，一兩天是學不來的，一兩句話也解釋不盡。

點評建築就會撞見這個問題︰明星建築恰如電影明星一樣，某段時期里頂級的時新風尚就在它們和他們的身上得到了絕無含糊的極端體現，非讓凡人們瞠乎其後、望塵莫及不可；又好比伊夫‧聖‧洛朗春夏時裝發布會上的天橋雲裳，美則美矣，卻很難容我們披掛在身，招搖在北京的街頭。可是，不明就里的人們很容易被誤導，以為那就是普遍存在的美麗現實了。

隆重聲明︰大師，明星建築，不是完整意義上的建築師和建築。

明知如此，怎麼還敢用這種通俗演義的味道來沾染建築的話題?要想自我撇清，先得講到兩件舊事和一個故典。

大概十年前，台灣的蔣勛先生在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出版了《寫給大家的中國美術史》。那是我看到的第一札學界“話本”，不肯循例拖著高頭講章的腔調，只是很家常平實地跟讀者們念叨念叨中國幾千年里積攢下來的那些個美術家底兒罷了。這本書忽然點醒了我，原未正經學問倒不一定非得是板著臉說切口不可的。這麼淺顯的道理競還需要如此棒喝才懂，我想，其中的原因尚不止于我個人的笨而已。一種學術風氣的養成絕非一日之功，我希望自己能和蔣勛先生是“一邊兒”的。

也是大概十年前，看見湯姆‧漢克斯在電影《費城》里扮演一個口尖舌利的律師。他在進行法庭訊問的時候有一句無往而不勝的口頭禪︰Suppose l am a five—year—old boy，假設我是一個五歲小男孩兒一一你的解釋要簡單到讓我听得懂。

其實，無論是蔣勛，還是漢克斯，他們都算不得首開此風氣之人。一直古到唐的時候，有一位寫詩的自居易先生，自己給自己設定的詩的標準就是︰“老嫗能解”。只是這傳統太久遠，不大容易總被人記得。現在我們趕緊未重新溫習一下這傳統，或許尚不為晚。

建築學專業出身的人，當然希望大家都來關心建築、愛建築。我小的時候，舉國的孩子都缺玩具，所以我們愛玩兒的是手頭找得到的一切東西。

出于這樣的炫耀心理，難免有時會失了控，過度的佻達華麗，不是好文章。終歸是為了給我這不是學問的學問裹上人見人愛的糖衣，也望讀者諸君諒解。好在，這些建築真正是值得一看再看的好建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