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知道歷史是戰勝者寫的。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歐洲殖民主義列強征服美洲。我們由傳教士、宇宙學家及征服者所留下的記錄,可以認識這些光榮或屈辱的歷史過程。直到經典之作——由納唐·華德(Nathan Wachtel)所寫的《被征服者的眼光》(La Vtsion des
Vaincus)一書出版後,我們才理解美洲印第安人為什麽對這些奇怪、神秘,以「真正信仰」為名把他們高度發展的文明毀滅並屠殺反抗者的入侵者,表現出各種不同程度的反應。
我們還可以舉出一大堆例子,如歐洲人在非洲的殖民。有多少歷史書籍談到如何「發現」這個大陸。非洲本來就是人類文明的發源地,我們都是從那里演化來的!盡管中國有悠久的歷史和豐富多彩的文明,也成為「歐洲中心」觀念下的犧牲品。看耶穌會傳教士送到北京的書信或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賽珍珠小說的人,比看中國漢官記錄的人還要多。人們自願看重歐洲文明扮演的角色,忘了英國人為了壟斷中國鴉片市場而策划鴉片戰爭。這樣「歪曲歷史」的例子從古至今比比皆是。
我在這三本有關迦大基歷史的書中,清楚地表明了這樣的看法。公元前146年,西皮阿·艾米里安(Scipion Emilien)的羅馬軍燒毀了迦太基圖書館,除了幾條老卡東(Caton r Ancien)寫的農業條約外,我們對迦大基的文化一無所知。這個人每次在羅馬議院演講時,一定不會忘了說那句著名的話:「Delenda estCarthago
!」(叫迦大基滅亡!)公元前814年,從泰爾來的艾莉莎·迪東(Elissa
Didon)女王建立了迦大基,而撰寫其亡國經過的人,是希臘史學家波利比烏斯(Polybius)或羅馬的李維(Tite ̄Live)。他們在書中對羅馬人並非一味地頌揚,對迦太基人也非一味地批判。迦太基人被說成是野蠻人,在城市存亡危急時用活人祭祀,從哀號的父母親手中搶走無數的小孩,把他們丟入熊熊大火里。19世紀法國作家福樓拜(Gustave
Flaubert)寫的小說《莎蘭玻》(Sedan鍆沏)更強調這種看法。好萊塢或羅馬影城拍的許多電影也不例外。
的確,迦大基人和其他希伯來民族一樣,以前偶爾會用活人祭神。幾世紀以來這種風俗已被廢除。但不要忘了羅馬人也不是純潔的天使。當漢尼拔打到羅馬城牆下時,羅馬議員為了求丘比特開恩,在牲畜市集廣場上各埋了兩個希臘和高盧奴隸。這是人道主義所不容的。
大家知道我寫這三本布匿戰爭歷史小說——即公元前246年至公元前146年間羅馬和迦太基人的紛爭——的用意,在於為迦太基城平反,並幫戰敗的布匿人說話,至少讓讀者在讀波利比烏斯或李維的著作時,能看重書中贊美迦太基方面的觀點。
我曾在妻子的出生地突尼斯(Tunisie)住過,所以寫了這些故事。我們那里的房子離舊港很近,在以前護城牆的舊址。它在西皮阿可怕的攻城機器之下被夷為平地。晚上站在陽台上,我幾次禁不住想起兩千多年前,以這個地方為舞台、以悲劇收場的歷史事跡。我激動地想向大家述說這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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