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完這一桿

導讀

《敲完這一桿》──趣味與哀傷並存的傑作

　　選擇的相對性

　　每個人對重要事情的感受是不一樣的。對你重如泰山的，別人可能視為輕如鴻毛。「什麼才是最重要的事？」便成了一個有趣的問題。《敲完這一桿》就呈現了這個弔詭與相對性。選擇因每個人的決定，而有了不同的意義。

　　士兵關切的是敵人馬上就要兵臨城下，但是元帥卻無可救藥的沈迷於撞球，一心一意要先打完這一盤球。就像小孩感興趣的，卻常被大人忽略，而大人喜歡的，小孩子可能並不那麼領情。因此，人生中許多「對立」的因素，在小說家筆下就集合在一起：戰爭與娛樂、重要與不重要、真實與幻想、無情的現實和詩情畫意、嚴肅與幽默、諷刺與同情……

　　都德特別關心人與人關係中的矛盾，並且興致盎然的引領讀者對這些心理現象進行探索。他尤其注意人性的觀察，這些觀察所得就成為他靈感的泉源，以親切、幽默而略帶委婉、曲折，且富於暗示性的寫作風格，獨步文壇。

　　含淚的微笑

　　提到都德，就必須提到他的名作《最後一課》，這篇《敲完這一桿》同樣也是以普法戰爭為背景，風格近似，不同的是前者表現法國人民深厚的愛國情操；後者則是以不帶批評或惡意的諷刺，將含蓄的傷感與趣味性的情節和諧的融合在一起，令人產生一種「含淚的微笑」感受。

　　戰爭已迫在眉梢，士兵焦慮等待，卻等不到元帥的命令，因為元帥是個無可救藥的「撞球迷」。「等我打完這一桿再下命令」元帥一再拖延，不理會外頭的火光、傳令兵的求見。結果士兵陣亡，他的軍隊被擊垮。唯一慶幸的是元帥打贏了他的那一盤球。

　　在故事的內容張力上，我們看到了兩種力量在作品中鋪陳：一種是對於現實的透澈觀察力，一種是豐富而具有創造性的想像力。這兩種能力非常和諧的相輔相成：想像力使得他在呈現戰爭殘酷本質時，加入令人哭笑不得的打撞球情節。而他的現實感又不致於使他的創造性失真。於是我們就從他的作品中感受到他的機智、撼動人心；他這種近乎神經質、令人顫慄的寫作藝術，是輕鬆且又深刻的。

　　爆發沈重的臨場壓迫感

　　要在靜止的畫面中，表現出動感與張力，對插畫家而言可能是個挑戰，但也可能是他們最擅長的。都德的《敲完這一桿》在不帶批評與惡意諷刺中，把處在緊急戰況中元帥的行為描述得近乎不負責任、不合情理——卻帶有更多含蓄的傷感與無限的同情。普遍相信絕沒有一位元帥會在戰況如此吃緊時還一心一意要打撞球，因此，整個故事所想表達的就不只是表面的這麼簡單了。

　　湯馬斯在詮釋這個故事時，果決的以粉彩陰暗的色調及背景，布置戰爭凝重的氣氛與撞球台上緊張的氣息，人物和器具則以鮮豔的色彩躍現動感。更隨著情節發展，所有人突然變成動物的造形——表示故事開始進入以象徵、暗示手法雙線描寫外在現實和內心歷程。

　　外頭炮聲隆隆，室內撞球台上廝殺緊張。元帥一發火，他的犀牛臉就變成炮管，和官邸中的球桿、撞球、搖晃劇烈的吊燈彼此呼應。隨著戰況越來越激烈，當炮彈打到總司令部的花園裡——也意味著決定勝敗致命的一擊，湯馬斯把綠色撞球台和水池的景象結合在一起，天鵝被炸得東倒西歪，士兵們像玩具兵一樣被撞球撞得七暈八素……種種隱含象徵的意象成功的組合在畫面裡。

　　「不過，元帥倒是打贏了他那一盤球。」在淡淡的詼諧中，元帥很光榮的立在撞球台後，留下全軍被擊潰的事實與更多的疑問和沈重的感受，殘留在讀者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