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臺灣讀者序
在臺灣,發現阿德勒的瓶中信
小時候,我曾有過這樣的想像:如果讓裝了信件的瓶子任由海水漂流,是否真會收到回信?漂到異國海岸的瓶子,偶然映入在附近散步那人的視線。發現瓶中信的他,一時興起寫了回信。而接獲來信的我,欣喜若狂……
由於直到《被討厭的勇氣》出版前,阿德勒的思想在日本仍幾乎無人知曉,因此決定在臺灣翻譯出版時,我還擔心大家的接受度不知到底有多高。事實上,當我後來接獲消息,知道這本書上市不久後,旋即成為暢銷作品時,真的讓我感到非常開心。
我也曾直接收到好幾封臺灣讀者的來信。原來在臺灣,阿德勒的瓶子已經有許多人發現到了。
一本書能否稱得上是「經典之作」,唯有等待後世的評價。然而自《被討厭的勇氣》和本書《被討厭的勇氣 二部曲完結篇》出版以來,我一直暗自期許它們能成為經典。
要成為經典之作,必須符合兩個條件。
其一,這本書要歷經眾人長年來的閱讀傳誦。關於這一點,由於我們的著作才出版沒多久,儘管內心期盼它們得以在世代子孫持續閱讀下傳承綿延,但單就這項條件來說,或許還不足以成為經典。
不過要是說到了另一項條件,我個人認為《被討厭的勇氣》或許可以稱得上經典。因為這本書已經跨越國界,即使在臺灣也已經擁有眾多讀者。就這層意義而言,《被討厭的勇氣 二部曲完結篇》未來或許也將成為經典。
當一本書可以不受限於國情的不同,廣為各國讀者所接受時,正表示書中的論述並不只適用於某個國家,也正是擁有普遍性內容的最佳佐證。
作家山本有三先生曾寫過一本為《波浪》(暫譯)的小說。書中有一個角色,在面對一波波湧上而濺起的浪花時,說了一段話。儘管我們的父母因為曾受過苦,心裡想著再也不要子女經歷這些事,然而孩子們卻蔑視父母終其一生所歷練過的。彷彿不斷拍打著岸邊的浪濤,一代又一代的人們仍不斷重蹈覆轍:
「雖然不知道人類自誕生以來是否已經活了數萬,或數十萬年,但我覺得似乎只有在這方面毫無進展。雖說大自然的步調是緩慢的,不過這未免也太慢了吧?難道是我這樣的想法太操之過急了嗎?」
讀了那些貫古通今、橫跨東西的典籍,會覺得過去的人類與當今並沒有什麼不同。可是不論人類的進步再怎麼樣緩慢,也不會是一成不變的。
阿德勒的思想有一股力量,讓讀過的人非得改變生活方式不可。
若能藉由閱讀《被討厭的勇氣 二部曲完結篇》,喚起各位擁有面對人生課題的勇氣,我將感到無比喜悅歡欣。
岸見一郎
致臺灣讀者序
探究阿德勒的幸福要訣
一九九九年,透過岸見一郎老師的著作而接觸到阿德勒心理學的我,受到一股有如天翻地覆般的衝擊:一直以來所相信的知識和常理完全被顛覆、向來掛在嘴邊的藉口再也說不通。我眼裡慣有的那一片灰色世界,一口氣全部染上了色彩。
也可說是「與常識對立(反命題)」的阿德勒思想,給了當時身為苦悶青年的我極大的刺激、莫大的幫助,同時也讓我深受折磨。
例如在前作《被討厭的勇氣》中,哲學家斷言:
「所謂的自由,就是被別人討厭。」
我們在生活中或多或少都希望自己不要被別人討厭。然而光是顧慮著「不讓任何人討厭」來過日子,勢必得面臨極為不自由的生活方式,這也是事實。總是對周遭察言觀色、隱忍自己想做的事、吞下自己想說的話、一切迎合他人而活。這樣的生活完全失去「自由」,唯一剩下的,只有那段彷彿被無形枷鎖捆綁住手腳的人生。
想要獲得自由,就必須付出一些代價。而人類社會中所謂「自由」的代價,就是「被別人討厭」。
如此這般的阿德勒思想,具有瞬間解決人生苦惱的力量,同時卻也因為所需的「代價」過於龐大,而伴隨著實行上的困難。
於本書《被討厭的勇氣 二部曲完結篇》中登場的,正是為了實踐阿德勒思想而苦惱的年輕人。
故事的舞臺,是前作的三年後。當年受阿德勒思想感召並決心要實踐阿德勒式生活的年輕人,再度拜訪了哲學家:「您所說的全是謊言。阿德勒的思想根本無法應用於現實社會,只不過是理想論。」他為此而憤怒到全身顫抖。說不定此刻的您,也正有著同樣的疑問。
為什麼我們即使知道了阿德勒的思想並打從心底表示贊同,卻還是難以付諸實現?為擁有自由、為了幸福所需的代價,又該如何去承受?
前作《被討厭的勇氣》論及人生中的多項課題,其核心的關鍵提問可說是:「該怎麼做,人才能獲得自由?」
相對於此,本書所要探究的問題則是:「該怎麼做,人才能變得幸福?」
相較於前作,這位年輕人將以更為激昂、時而情緒化的方式去質問哲學家;哲學家則以更堅毅、間或嚴厲的言詞與態度來面對年輕人。正有如岸見老師與我為本書執筆的過程中,一再反覆激烈論辯的身影。
說起來相當奇妙,當初我在聽說前作《被討厭的勇氣》受到臺灣眾多讀者喜愛時,並沒有感到特別意外。究竟是為什麼呢?大致來說,有以下兩項因素:
首先,我個人對於臺灣的各位感覺格外親近。儘管在語言與國籍上並不相同,但不知為何,感覺不像外人,而像是夥伴。尤其是在二O一一年的東日本大震災時,承蒙各位大力支援,這份感激之情,至今依然深深烙印在我們日本人的內心。
其次,是因為阿爾弗雷德.阿德勒的思想是超越時代、國籍的普遍論述。一百多年前出生於奧地利維也納市郊的阿德勒,不只是一位從事臨床治療的精神科醫師,他同時也是啟迪全人類、留下普遍且共通訊息的偉大思想家、哲學家。時隔百年的今天,他的思想以亞洲為中心,引爆佳評如潮,對此,我個人由衷感到喜悅。
阿德勒希望我們拿出莫大的「勇氣」。這絕非簡單輕易,而是嚴苛艱難的勇氣。然而只要能夠擁有這份勇氣,我們就可以改變自己、改變未來,還有包含過去在內的整個人生。勇氣哲學家──阿爾弗雷德.阿德勒的思想,請各位務必一探究竟。
古賀史健
後記
再一次發現阿德勒
本書是二○一三年與岸見一郎老師共同著作出版的《被討厭的勇氣》續篇。
原本並沒有撰寫續篇的計畫。阿爾弗雷德.阿德勒這位思想家,以阿德勒心理學的創始者而為人所知。有關於他的一切,前作的內容儘管未達盡善盡美,但在擷取該思想核心精髓之處,我個人認為或可算是功德圓滿。除了已透過《被討厭的勇氣》一書中感受到這一點外,我們也實在難以找出為一本理當已經完結的作品籌畫「續集」的意義。
後來,前作出版約莫一年過後的某次閒聊當中,岸見老師透露出這樣的想法:
「如果蘇格拉底或柏拉圖出生在現代,他們或許會選擇精神科醫師之路,而不是哲學。」
蘇格拉底或柏拉圖成為精神科醫師?
希臘哲學的思想將被帶入臨床現場?
由於太過驚訝,我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岸見老師在日本除了是阿德勒心理學的第一把交椅之外,也是有能力譯介柏拉圖作品並精通古希臘學說的哲學家。當然,這段話並不是在貶低希臘哲學,而是如果只能為本書舉出一個誕生的契機,那麼就非岸見一郎老師所說的這段話莫屬了吧。
阿德勒心理學一概不用艱澀難懂的專門術語,而是以任何人都能理解的淺顯用字來談論人生的種種問題。與其說是心理學,更不如說是具有哲學效果的思想。我認為,《被討厭的勇氣》或許也是這樣,並非做為心理學書籍,而是以一種人生哲學為大家所接受。
然而另一方面,這種哲學性的迴響,難道不會顯現出該思想在心理學上的不完美還有科學上的缺陷嗎?是否也正因為如此,阿德勒才成了「被遺忘的巨人」?甚至因為在心理學上的不成熟,而無法在學界擁有不可動搖的地位?我就這樣帶著這些疑問,在未能獲得解答的情況下,持續接觸阿德勒學說至今。
為我帶來一線曙光的,正是岸見老師的那句話。
阿德勒並不是為了分析人類內心而選擇心理學。對於因胞弟過世而決定以醫學為志向的他來說,其思想的中心課題向來都是:「對人類而言的幸福是什麼?」只不過對於阿德勒生活的二十世紀初期來說,在了解人類、探究幸福真相這方面,最先進的手法恰巧是心理學而已。所以不該因為受到「阿德勒心理學」這個名稱所吸引,就單單只針對他與佛洛伊德或榮格之間的差異比較去埋首鑽研。因為阿德勒要是誕生在古希臘的話,應該會選擇哲學;而蘇格拉底與柏拉圖倘若生於現代,或許會選擇心理學也不一定……關於岸見老師常說「阿德勒心理學是與希臘哲學在同一線上的思想」這句話的涵義,我似乎終於可以理解。
於是,將阿德勒眾多著述當成「哲學書籍」重新拜讀之後,我再度前往位於京都的岸見老師府上拜訪,展開一次長時間對談。主題,當然就是幸福論,也就是阿德勒一貫提問的「對人類而言的幸福是什麼?」
較前次討論更為熱烈的對談中,提到了教育論、組織論、工作論、社會論,甚至是人生論,最後連「愛」與「自立」這樣的大主題也浮上了檯面。關於阿德勒所談論的愛,還有自立,不知各位讀者有何感受?若是各位就如同我個人過去那樣,彷彿感覺到一股強烈撼動人生的驚奇與希望,那麼,再沒有任何喜悅更勝於此了。
古賀史健
後記
不要停下腳步,繼續前進吧!
超越時代一百年的思想家,正是這位阿爾弗雷德.阿德勒。
自二○一三年《被討厭的勇氣》發行以來,在日本,和阿德勒話題有關的環境有了極大轉變。例如在演講中或大學課堂上談到阿德勒的時候,如果是過去,就必須先從「一百年前,有一位名叫阿德勒的思想家」這句話開始說起。
然而現在,不論去到全國各地任何地方,都不必再說那句話了,就連出現在問答時間裡的提問,都是直搗核心的尖銳問題。如今早已不再是「一百年前,有一位名叫阿德勒的思想家」,大多數人都的確強烈感受到「阿德勒的存在」。
這種狀況不但讓《被討厭的勇氣》創下日本史上最長連續五十一週位居排行榜第一名的紀錄,和日本同樣銷售突破百萬冊的韓國,也同樣讓人有這種感覺。
在歐美各國廣為人知的阿德勒,其思想經過百年之後,才終於為亞洲地區所接受,令我這個長期研究阿德勒的人有著深深的感慨。
前作《被討厭的勇氣》,是為了讓讀者認識阿德勒心理學、綜觀阿德勒思想,也就是宛如「地圖」般的一本書。那是我和共同作者──古賀史健先生以「阿德勒心理學入門經典書籍」為目標,一起花費數年才建構完成的大地圖。
另一方面,本書則是為了能實踐阿德勒思想、踏上幸福人生的「指南針」,意即讓我們知道如何朝著前作所提示的目標前進,也可說是行動方針。
阿德勒一直都是一位容易遭到誤解的思想家。
尤其是「鼓勵(賦予勇氣)」這方面的論述。在教養子女、學校教育,以及企業等人才培育的現場,往往遭人以「支配、操控他人」這種與阿德勒本意相去甚遠的說法去推介,遭到濫用的例子甚至可說層出不窮。
這或許是因為,比起其他心理學家,阿德勒對「教育」更具熱誠。學生時代的阿德勒對社會主義抱持強烈的關注,但第一次世界大戰後,他認識到俄國革命的真相,對馬克思主義感到失望。因此,他認為不該以政治改革,而是以教育改革來達成人類救贖,並以此為志向。
特別是維也納市,在阿德勒的推動下,許多公立學校都設立了世界首創的兒童諮商中心,功績卓越。
而且他不只在兒童諮商中心為兒童或父母進行治療,還將這裡活用為教師、醫師,以及諮商師的訓練場所。換言之,阿德勒心理學是以學校為起點,進而拓展到全世界。
對阿德勒而言,教育並不在於學力的提升或問題學生的矯正輔導等這種層次的課題。促使人類進步、改變未來,這才是他心目中的教育。
阿德勒甚至斷言:「教師形塑孩子們的內心,人類的未來全都由教師一手掌握。」
那麼,阿德勒會因此只針對教育工作者抱有特別的期待嗎?
並非如此。如同他將諮商定位於「再教育」這件事所讓我們了解到的,阿德勒認為,生活在共同體中的所有人類都在從事教育,也都在接受教育。實際上,透過養育子女而邂逅了阿德勒的我,就從孩子們身上學習到許多「理解人性」的智慧。不用說,您當然也一樣,既是教育工作者,也是一名學生。
談到有關於自己的心理學,阿德勒表示:「了解人類並不容易。個體心理學(阿德勒心理學)恐怕是所有心理學中,最難以學以致用的了。」
單單只是學習阿德勒心理學,是什麼也不會改變的。
如果只當成一種知識去認知,是一步也不可能前進的。
而且就算鼓足勇氣踏出了那一步,也不可就此停下腳步。必須跨出一步,再一步。永無止盡的步伐累積之後,就是「進步」。
研讀過地圖、手持指南針的你,今後將踏上什麼樣的道路?亦或是停留在原處?本書若能協助各位擁有「變幸福的勇氣」,將是我至高無上的喜悅。
岸見一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