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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凝視著遙不可及之人的你
「我莫名的覺得哀傷」──主角的這句獨白,揭開了濱野京子小說《在寂寞中靠近》的序幕。對高中生森下栞來說,雖然日常生活大致上安穩、和樂,但心中卻一直有種淡淡的失落感。
因為一開始的這句話,我立刻受這篇故事吸引。栞這份淡淡的失落感最後會如何演變呢?為了找出答案,我認真地翻著書頁。或許是因為此般感受我自己也有些微——不,是十分──熟悉。這種「莫名覺得哀傷」的情緒,我想,應該存在許多人心中。而思考「為什麼會哀傷」,其實離不開最根本的問題:自己追尋的目標到底是什麼。
這本小說如同書名所示(註:日文原書名為《東京十字路口》),以東京為故事舞台,而我自己在倫敦居住也將近九個月了。二○○八年的頭一個月,我在中東三國教授數位動漫相關課程,之後,只因為想選擇「與中東相距不遠的英語系國家」此一理由,我來到英國。當我回過神來時,已在倫敦搬移三次了。
當然,每個國家的街道都有不同的表情。安曼是跨越七座山丘的石頭城市;杜拜縱然紛紛建起高樓大廈,但人潮稀稀落落;世界最古老的都市大馬士革揉和了四千年前的遺跡及雜沓的住家;倫敦則交織著中世紀的建築物與最新的建築以及廣闊的公園,是個生動鮮明的世界都市。
東京與我從今年開始居住的數條街道有許多差異。緯度與氣流不同,所以天空的顏色不同。語言及救護車的鳴聲不同,所以街道發出的聲響也不同。食物與體臭不同,因此空氣的氣味也不一樣。由於五官接收到的訊息完全不同,反而使我更常想起向來當作比較基礎的東京。每當我改變住所,東京在我心中的存在感就更濃厚。
在那個時點,我讀了《在寂寞中靠近》。
十六歲的森下栞為了忘卻單戀對象月島耕也,探索每個以飛鏢選中的山手線車站。這時她不是平常那個認真負責的班長,反而不綁頭髮、戴上眼鏡,隨意走在沒人認識自己的街道上。這是支撐她平穩高中生活的祕密興趣。然而某天,栞與單戀的月島耕也偶然相遇了。若有似無的距離,漸漸擾亂了本來心如止水的栞……就是這樣子的故事。
五反田、日暮里、神田、濱松町。栞與耕也有一搭沒一搭的持續著既不算約會也不算探索的東京巡禮。當我穿梭在字裡行間時,東京的顏色、聲音和氣味鮮明地復甦了。對啊,東京確實就是這樣的街道。而且自己也曾經這樣喜歡過一個人,我忍不住一直回想著。
栞的視線總是跟隨著耕也的背影,然而卻無法判斷耕也的視線望向何處。因此,自己喜歡耕也的事,她絕對非常小心不會說出來。就算儲存了耕也的電子信箱,她也想著:「但是要主動去聯絡他,我沒辦法。」耕也開玩笑戳她時,她雖然忍住沒說出:「不要隨隨便便碰我,我又不是你女朋友。」但又因此而難過。告訴耕也不要再打擾她自己一人的街角探險時,也想著「乾脆讓他討厭我算了」。於是栞這麼想:
「因為拚命想要得到他人,我才會覺得空虛,莫名地覺得寂寞。從那一天起,我便一直想著,如果是我所渴求但得不到的東西,那不如一開始就別有想要的念頭就好了。」
啊,多麼悲傷又真誠的想法啊。我邊讀邊想著。人類的感情一直都是不對稱的。害怕過於想念某人,所以會拚命守住界限。就是這樣,才會提醒自己絕對不要傳訊給對方、不要那麼強烈的渴望得到某個人。作為戀愛的戰略或許有效,然而到了最後,越是需要這種戰略的人,其實自己早就無可自拔的渴望著對方了。我認為,栞——或是我們之所以會「莫名的覺得哀傷」,並不是因為認真渴求某人而得到的下場,而是因為無可救藥的渴求那個遙不可及的某人。
因此,栞在未來也一定會抱持著這莫名的哀傷活下去吧。我學著栞在倫敦街頭漫步,並想著此事。栞那望著東京街景的視線,就算躊躇不決,終究還是移向了耕也,同時她也看到了同班同學與自己世界不同,以及她自己。她的世界因而擴大。在青春正盛的時刻,她的失落感,其實也是迫切渴望他人的人生低音奏鳴曲。
在東京,以及其他每座城市,懷有這種想法的人都走在十字路口,因此街道看起來才會如此美麗,這是此本小說傳達給我們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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