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問答
1 請形容妖怪對你來說是什麼?
恩佐:我想做一個很簡化的解釋,也就是:當A無法理解B的同時,A對於B而言其實就是妖怪。
同樣的反過來,B對於A可能。
我再舉一個例子補充:如果有人吃人肉,那麼我們一定會覺得他是妖怪。可是如果今天每個人都吃人肉,那麼不吃人肉的,又無法獲得別人的理解,那麼就肯定會是眾人眼裡的妖怪。
我覺得妖怪是一種認同問題下的產物。不過一般而言,常謂的妖怪是比較接近怪力亂神,或者具有強烈非理性的特質。
也因此書裡我除了保留這樣的原始印象,也加入這種「認同」的概念。
妖怪模範生裡的妖怪原來都是人,但他們既不遵循主流價值, 同時也難以控制,並且被認定對整體社會有造成危害的可能。
於是,他們變成了妖怪。
2 模範生是什麼?
恩佐:正如前題,模範也是認同問題下的產物。他跟妖怪一樣,是用票數來決定的。但不同的是,任何一個模範人物的身上,絕對都可以看見一種最多人所認同的的價值。
再來談到模範生,這個「生」字其實帶有「尚缺主導權」的意味。
在這邊我想提出的是,你我所遵循的模範價值。真的是自身思考過後的選擇嗎?很多時候我會覺得,其實我們經常是連選擇的權利也沒有。
3 你覺得每個人都有妖怪的部分嗎?
恩佐:就單以怪力亂神與非理性來作為妖怪的標準,那麼人的身上絕對是充滿著妖怪的特質。
若回到認同的概念,每個人三不五時也都會變成為別人眼裡的妖怪。
但甚麼是人呢?不管是從商業的、藝術的、哲學或科學的角度,都有數以萬計的解釋,但始終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
然而我們從出生開始就不斷的被灌輸所謂的「人的樣貌」,但很奇怪,我們跟那個樣貌只是很接近,卻永遠無法完全相同。
也因此,我藉由書中某個角色提出一個有趣的問題:
究竟妖怪是人的想像? 或者「人」才是妖怪想像出來的?
4 請問妖怪在這個世界上的存在,最大的挑戰是什麼?
恩佐:是被認同的問題。
這包括了他人的認同以及自我的認同。
我們都有一種矛盾,既希望自己是特別的,又害怕被別人視為異類。
而人並不是一種完全不能包容異己的生物,但總是需要時間,雖然人擁有理性,可是在遇到不能理解的當下,第一時間還是習慣用非理性來面對。
也因此多數人並不喜歡被他人形容為「奇怪」,大家都希望自己的特別是可以被了解,而不是被群體排斥。
所以也以這麼說,當人意識到自己是妖怪的那一刻,幾乎在處理的就是認同問題。
5 我們為什麼要了解自己的妖怪部分?
恩佐:因為我們活在一個嚮往成為人的世界裡,妖怪的部分必定會讓我們在這樣的世界裡面臨著各種衝突。
有時候你得想想為甚麼我是現在這樣,有多少只是單純選擇了相對少數的價值,又有多少完全是怪力亂神與非理性之下的結果。
透過這種思考,你會讓你自己從妖怪的魔咒中解脫。
同時你也會理解為甚麼身邊的某些人,他們寧願作為一隻妖怪,也不願成為你腦中理所當然的人。
妖怪一詞對我來說不是負面的名詞,但也不意謂著絕對是正面。
缺乏了感同身受的能力,是一種最可怕的妖怪。
就算你似乎有著人的樣貌。
6 妖怪是可以治療的嗎?你覺得是一種病嗎?或者人格變種的結果?
恩佐:票數決定了模範。
同樣的,票數也決定了妖怪。
所以不管當下有多少看似荒謬的思維,只要認同的人到達了絕對的多數,那麼他們都可能反過來變成人的代表。
書裡的醫生說:
「這裡沒有妖怪,這裡只有病患,他們只是在人類的世界裡生病了。」
這樣說也沒有錯,但有時候換了個時空,答案又不一樣了。
至於治療,這世界一直都有兩種力量在拉鋸:
一種是企圖改變他人的力量,另一個力量是拒絕被他人改變。
不過這彼此是不會有輸贏的一天。
不管是大到全體人類,或者是小到一個自我。
當舊的妖怪被治療的同時,新的妖怪就準備出現了。
至於人格變種……
這個名詞太高深了,還是要問現實裡的醫生比較好。
7 畫《妖怪模範生》,給你最大的挑戰是什麼?
恩佐:一開始我設定的故事架構很簡單,我計畫用100頁來完成,但後來故事越做來越龐大,角色越來越多,也因此最後我幾乎在做刪除的工作。我認為創作就像好身材一樣,減重要比增胖來得困難。
另外醫院要用甚麼方法將妖怪回復為人呢?
礙於頁數,我只能把主軸擺在主角(人)與妖怪們的衝突上。
另外就是主角的造型。
我不能讓她太醜,但她終究還是妖怪。
也因此我幫她加上了象徵妖怪的角,但還是讓她保有人的模樣,我選擇加上華麗的體色,畢竟在各個方面她都曾經被視為是優秀的人類,但畢竟她還是與常人不同。
8 有別於過去的創作,這本給你的刺激是什麼?
恩佐:這一次我用了更像說故事的感覺來表達我的想法。
同時畫妖怪也讓我很享受,過程中我有不斷體驗到畫圖的樂趣。
故事裡的某些情節,我每處理一次就會眼眶濕潤,我一直在想它到底觸動的是我內心甚麼潛藏著的東西。
9 透過這本書,你想讓讀者感同身受的部分是什麼?
恩佐:看完了這本書,你一定會問自己:「我也是妖怪嗎?」
同樣的,你也會用不同的角度重新再去看身邊你所認為的妖怪。
10 請用一個句子,形容你畫完這本書的心情?
恩佐:Never end!
編輯說明
十多年來,恩佐從未停止過畫畫與寫字。他將腦中的奇想成形為圖像,他將心中的感觸轉化為文字。以鉛筆在紙上打底,堅持手繪的他,創作出一張又一張精采原畫。這些畫作,有時候詼諧,有時候悲傷,有時候溫柔,有時候寂寞……當你看著他們,故事會從紙墨顏彩之間滿溢出來感動你。那強大的渲染力來自他創作的當下,那些孤獨地面對最真實自己的當下。
2011年,恩佐完成長篇圖文創作《妖怪模範生》。他跟隨著一位變成妖怪的12歲女孩,去探索「身為人」的意義。這是恩佐創作生涯中最重要的旅程,他將創作能量一次爆發而出,在行走間不斷反思試驗破壞重建,構成那一隻又一隻背負著傷痛故事的妖怪……而最後,妖怪們終於獲得飛翔的自由。
走進《妖怪模範生》的世界裡來吧,你會遇見自己。
因為妖怪,因為這個畫中世界,就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