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偏心: 她想給我的愛,在盒裡藏了半個世紀
- 作者:艾麗絲.邁爾斯
- 原文作者:Alyse Myers
- 譯者:李佳純
- 出版社:三采
- 出版日期:2011-03-18
- 語言:繁體中文
- ISBN10:9862294183
- ISBN13:9789862294185
- 裝訂:平裝 / 216頁 / 16k菊 / 14.8 x 21 cm / 普通級 / 單色印刷 / 初版
我不喜歡我媽,而且肯定不愛她。
我也知道她不喜歡我。但我說不上來她愛我不愛,因為我不記得她跟我說過這句話。
她從不知母親為何不肯愛她。
她們只得離各自遠遠地,
再從疏離與距離裡找尋愛的蛛絲馬跡……
自母親去世之後,艾麗絲最想得到一項東西,就是收藏在櫃子後面的一個木盒。這個盒子裡裝著母親生前同意留給她的東西。在她十三歲那年,母親允諾:「等我去世之後,它就歸你了。它將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然而,在母親逝世後12年,她才有勇氣打開這個盒子——她才有勇氣知道,為什麼媽媽連一點點愛都吝於給她。
在60、70年代,艾麗絲獨自在紐約皇后區度過自己的青少年時。當時,母親的婚姻不快樂,家上又失業,根本付不起艾麗絲一直渴望的母愛生活。她的母親很不開心、父親行蹤不定,這個家庭總是爆發痛苦的爭執、殘酷的命運和揮之不去的沒安全感,直接影響到艾麗絲的不幸童年。她長大後,對於母親的生活方式極為反感,放大挑剔母親每一舉動,這讓她的母親十分動怒,對她呵斥:「妳以為妳是誰?」
這對爭吵多年的母女情就藏在一只木盒子裡,打開它,便是最真實的母女生活的回顧。透過她們的故事,尖銳地刻畫出在父親或母親身故後,令人痛苦的記憶方能得到正視。
作者簡介
艾麗絲.邁爾斯 Alyse Myers
曾擔任《紐約時報》品牌專案副總裁,主要負責籌備大型的項目推廣活動,如公園裡的大型讀書節、藝術與休閒週末行、《周日讀雜誌》和《紐約時報》系列演講等,還設立大型的夏日讀書活動。她也是《紐約書鄉》的主席,與丈夫和女兒居住在紐約。
譯者簡介
李佳純
天蠍座O型。輔大心理系、美國社會研究新學院媒體研究系畢業,目前從事翻譯與DJ。譯有《喬凡尼的房間》、《管家》、《藍調百年之旅》(合譯)、《白老虎》、《等待藥頭》、《安迪沃荷經濟學》等。
我不喜歡我媽,而且肯定不愛她。我們唯一一次真正有共通點是我生女兒的時候——但也太遲了,因為她在我們還沒來得及討論育兒經之前就過世。
我也知道她不喜歡我。但我說不上來她愛我不愛,因為我不記得她跟我說過這句話。但她對我的不悅,主要是她無法瞭解她創造出來的怪獸(套一句她自己的話),這個人所要求的超乎她的預期——或是她的能力、或是願意給予的。無論是給我、我的妹妹,或是她自己。
我媽十九歲嫁給我爸,三十三歲開始守寡。她跟我說我爸是她唯一跟過的男人,無論是他們婚前或是他過世後。我從小就知道他們的婚姻關係複雜。我很想相信他們是註定在一起,激烈爭吵只 是因為他生病,然後她無法面對;我不願相信我青梅竹馬的父母最後恨對方入骨,到今天,一想到還是讓我震驚難過。
一九九三年,我母親葬禮過後一個禮拜,我和兩個妹妹在她紐約皇后區的公寓裡見面,為分東西而爭吵。我三十七歲,我的妹妹們快滿三十五歲和三十四歲。我母親擁有的不多,我知道我們爭吵是為了誰可以幫自己拿到最多樣東西,而不是擁有最多樣屬於母親的東西。鄰居女兒去德國旅遊回來,為感謝我媽在她在出國時去看她老媽而送了個難看的藍白水晶碗,或是那個西班牙的擠奶女工小瓷器,同一個鄰居女兒送的。或是她在格林威治村藝術展買的摩爾(Moorish)風格城堡裱框畫,她很得意跟客廳的綠金色設計很搭的那一幅。這些東西怎麼分?
我和妹妹們輪流挑選自己要的東西,我忘了是誰先開始。我把我挑的東西放在房間一角,很快發現我選出來的東西對我根本不重要,但我不願說出口。我才不要讓我妹妹拿走她全部的東西。然後我想起那個盒子。鞋盒大小、手工打造的棕色木盒,上面畫了紅綠色的骷髏頭和交叉的骨頭。看起來像海盜的寶藏箱。我不知道上面的圖案是不是我父親畫的,但如果這是他在小學工藝課的作品,我也不意外。我媽成績很好,我爸勉強讀到九年級,但他在工藝課表現很好;我是說,當他有出席的時候。
我知道這盒子是他們結婚前、我爸給我媽的。很多年前她告訴過我這件事,當時,我坐在地板上看她清理衣櫥;應該說,試圖清理衣櫥。那盒子擺在一堆鞋子上,鞋子什麼顏色都有,還有缺一隻的;磨損的女鞋、便鞋、拖鞋還有手提包。我問她我可不可以把盒子打開,她說不行,那是她的。裡面沒什麼好玩東西,你快回自己房間。
我又試著問一次。「那我什麼時候可以打開?」
「等你大一點,」她告訴我。「你現在還不夠大。」
我上禮拜滿十三歲。那天她跟我說我算大人了。
「但我已經是大人了,」我提醒她。「你上禮拜自己說的。」
沉默。
「我什麼時候可以打開?」我重複。
她暫停。「等我死了以後,」她回答。「等我死了你就可以拿去。事實上,這就是我給你的禮物。」
這些年來,只要我媽不在家,我就把盒子拿出來翻過來轉過去、搖一搖,看看裡面藏了什麼寶藏。我很想打開,但盒子鎖得很緊,我不知道怎樣才能在不破壞鎖的情況下把它打開。有一次盒子被我弄掉在地上——一半是不小心,但一半是希望上面的小掛鎖可以不小心彈開,然後裡面的東西就會掉出來。但盒子還是關得很緊,而且還在地板上撞壞了一角。我看了一下,很怕被她發現,雖然我知道沒有人在家。我知道如果她發現我拿來玩一定會殺了我。於是我把盒子放回原來地方,走出她的房間。
那次之後,我就很想知道裡面放了什麼。我知道盒子對她很重要。她過世幾天後我們去她的公寓,我知道如果她有什麼東西是我想要的,就是這個了。那個盒子可以解答我的問題:我父母親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為什麼我母親這輩子最後擁有的東西那麼少?
我兩個妹妹在爭奪那台十五年的老電視時,我走進她臥房,到衣櫃旁邊。軌道門沒在軌道上,跟她生前一樣。我跟妹妹們和她住的時候,她就不算是個好主婦,等我們都搬走以後,她家變得更雜亂,衣服擠在衣櫃裡,看不出來裡面放了些什麼。她都不丟東西的。二十六年前她穿去我父親葬禮的藍色上面有白色縫線的洋裝,就塞在她穿去做化療的棕色與白色尼龍上衣旁。她的鞋子在地板上堆成一堆,七號半三A,她總是很難買鞋。她臨終前在家裡照顧她的護士,顯然對維護居家清潔也沒多大興趣。有什麼意義?
她大概這麼自問。反正人都要死了,有什麼關係?
我慶幸自己那天帶了我最大的帆布袋。我背著袋子,走過每一個房間,知道我妹妹們在想我可能會拿走她們想要的東西,我才不在乎。背著袋子,讓我想到我跟我丈夫剛結婚的時候,她到我們家來看我。她從頭到尾都把袋子背緊在肩上、抱在胸前。
「媽,」我看見她背著包包到廚房、餐廳和浴室,然後又走回客廳時我說,「我保證我不會偷你的錢。」她把我當瘋子一樣看看我,然後我碰碰她的包包,跟她說放下來很安全。我們都笑了,她說她沒發現自己把包包背著走。我不確定我是否相信她的話。
現在我面對她的衣櫥。我彎腰看看地板,把她的東西推開,但我沒看見盒子。我站起來,儘可能往後退一大步,跳起來幾次看看盒子是否在最上層。我有點緊張,不希望妹妹們知道我在幹嘛。她們還在翻她的東西,現在輪到唱片。我把袋子放在地上,躡手躡腳穿過走廊到廚房,到鋪了黃橘相間的格子塑膠桌布旁。在她從前坐的地方,桌布上還有被香菸燒焦的痕跡。我感覺自己像在做壞事,往背後看了幾次,希望妹妹們沒發現我。我拿了一張鐵的折疊椅,又躡手躡腳走回她的臥房。
我把椅子放在衣櫃前,脫掉鞋子,站了上去。我看見盒子在最上層,在她五十歲生日時我送她的藍色手提包後面。我知道她絕對不會用那手提包,但我想給她一個不是塑膠做的、而且沒有幾百個口袋和拉鍊的包包。我看見標價還在上面,不意外。我把手提包拿下來塞進我的帆布袋。
然後我伸手把盒子拉出來,夾在左邊腋下,從椅子上下來,扶著她跟我外公外婆在週六夜打撲克牌時穿的藍綠色居家洋裝以保持平衡。我穿好鞋子,把椅子放到靠床的牆角。不會有人發現廚房少了張椅子。我把盒子放進我的袋子,用毛衣蓋著。走出臥房時,我妹妹們還在翻她的唱片,吵著誰要拿芭芭拉和法蘭克。
「我要走了,」我說。「要回家吃晚飯。」
「你還有拿別的東西嗎?」我小妹厲聲說。「你沒拿別的東西吧?」我知道她怕我拿得比她多。
「有什麼好拿的?」我問。「這裡沒有我要的東西。」
走到街上,我打算叫計程車坐回在曼哈頓的家。二十分鐘後才找到一個司機,很興奮地願意開回五十九街的大橋。我坐上後座,掀開袋子裡的毛衣,看著那個盒子。我想過我什麼時候才會打開。然後我想到我母親,想到我們的關係為何那麼複雜。
「你為什麼要那麼多?」她總是這樣問我,語氣並不愉快。「為什麼我的生活對你而言不夠好?」
我閉上眼睛,計程車過橋轉到我家大樓時才再睜開眼睛。
回到家裡,我丈夫和女兒坐在廚房,邊笑邊吃晚飯。我想到自己的家庭這麼不複雜,就覺得很幸運。我給我的丈夫和女兒各一個吻,然後直接走進臥房。
「你在你媽家做了什麼?」我丈夫大聲問。「有找到什麼特別的東西嗎?」
「沒有,」我說。「什麼都沒有。她沒有一樣東西是我想要的。」
我不知道為何騙他。我坐在床上抱著那個盒子,用指尖摸著上面的骷髏頭和交叉的骨頭。我把玩上頭的鎖,發現要撬開並不難。經過多年,我終於可以知道裡面藏了些什麼。我只要拿一根螺絲起子插進鐵片下面,把盒蓋打開,所有的問題就能得到答案。
但我沒這麼做,而是走到放床單的櫥櫃,拿出一條白色毛巾把盒子包起來。我打開衣櫃門,推開堆放整齊的白色鞋盒,把木箱放進櫥櫃深處的鞋子後面,然後把門關上。
我無法解釋為什麼那天我沒把盒子打開。我也沒辦法解釋為什麼我過了十二年才打開。我不知道我害怕什麼,但那十二年裡,我權宜地忘記盒子在衣櫃裡,即使看到的時候,也認定我沒時間去看裡面有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