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女生瑞典樂活

推薦序：希望台灣成為樂活國家∕蕭昭君
自序：瑞典，樂活乎？∕楊佳羚

第一篇　這個國家，讓人願意生小孩

好想生小孩
遇見瑞典好爸爸
當父母的選擇權
補票之不必要
不只是個人選擇
不同制度，不同母親
青少女媽媽變教授

第二篇　不怕生病，不怕變老

久病床前的愛意
生病，誰來照顧？
不怕變老
居家照顧員的家

第三篇　小孩的天堂

一個不能打小孩的國度
玩，是最好的學習
另一種看待小孩的方式
回歸主流的特教幼稚園
保母工作不孤單

第四篇　眾人之事，女人來管

正在寫歷史的女性主義政黨
誰的女性主義？
選舉與性別
女性主義政黨要什麼？
遇見政治人物妮塔

第五篇　女性主義的這些那些

談性別，也談族群
打擊種族歧視的邦瑟小熊
彩虹氣球飛上天
看見同志
足球與性
墮胎思考期的瑞典思考
我們一家不同姓

第六篇　比八卦更重要的事

瑞典的圖書館
丹麥婦女與性別中心
八卦與媒體

第七篇　居住在瑞典

從洗衣房到社會民主
單車伴我行
與自然共存
生態城市馬爾摩
參考資料

推薦序文
希望台灣成為樂活國家
蕭昭君（花蓮教育大學教育系副教授、台灣性別平等教育協會理事長）

　　讀完這一本親切書寫、圖文並茂、內容豐富的有料書後，我第一個讚嘆：這位名為楊佳羚的台灣女子，實在是一個認真可敬的學者。讀者所不知道的是，她剛剛當上媽媽，親自哺乳，又在修讀博士學位、寫論文，她竟然還有力氣書寫各式各樣的社會觀察！要怎樣的書寫動機，才可以讓一個身兼多重生命角色的年輕學者，在三更半夜一邊餵奶，一邊敲打電腦鍵盤，義無反顧地分享她深入瑞典讀書生活的學術觀想？

　　在「好想生小孩」的相關篇章中，她引導我們看見瑞典如何在制度上設計，鼓勵女性不需要為了孩子只得放棄自己的學業，這樣的設計確實造福有心兼顧母職與學業的女性。至於有關書寫動機的提問，我找到的解釋是，這位瘦小的台灣女生，對於普世的性別正義理念，對於台灣社會可以如何更美好的堅持，簡直是深情投身，在她足跡所及的外國城市，她帶著多元文化教育、女性主義、批判教育學的學術關懷，眼耳鼻舌身意，都在想著怎樣可以讓台灣社會更美好。她分析檢視瑞典社會在性別、教育、社會福利、種族等諸多議題中的施為，評介其歷史演進，讓讀者理解瑞典社會如何走到現在，突破怎樣的困頓，目前遭遇到哪些問題，用什麼樣的方式在推動社會的民主、平等與進步；接著，她筆鋒一轉，帶領讀者反身台灣，但絕對不是用一種崇洋媚外或者親中媒體明目張膽輕蔑、唱衰台灣的口氣，相反的，她帶著台灣女兒的深情，殷殷期許大家一起思考可以如何建造一個更平等與更有人性尊嚴的台灣。這樣深情投身的景象，讓我為台灣的教育學術界感到高興，學術可以有情，知識如果要有力量，就必須要能引導大家思考可以如何改善我們所立足的地方，讓台灣可以朝向民主公義社會的理想邁進。

　　作為一個步入半百妙齡的台灣查某，我常常在想自己可以如何優雅地面對老化的過程。我相信目前超過不惑之年的台灣人，現實生活中往往也遭逢「養生送死」的生命困惑，大部分的人活得真的挺辛苦的，要如何樂活，還真是大學問！值得一提的是，在台灣我們最常聽到的論調，就是把樂不樂活的問題，簡化到「個人心理學」層次，例如面對丈夫婚暴的女性，「如果妳忍耐，就會樂活」；面對被老師體罰的學生，「如果你乖一點，老師不會打你，上學就樂活」；面對老年照護，「如果家裡請不起專人照顧，是因為你年輕時不努力賺錢！」但是，楊佳羚挑釁這樣的論述，抽絲剝繭，努力地引證反駁這種見樹不見林的觀點，一再地在這本書的不同議題中企圖闡述：社會制度結構具體真實地影響我們的日常生活，樂不樂活，絕對不是只有個人抉擇與否的問題，而是整個國家在各種攸關人民生活的制度設計、以及與人民日常生活習習相繫的社會文化思維上，是不是讓這個社會的人民可以自在、安全、有尊嚴地活得像個人。這才是更關鍵的重點。

　　閱讀過程中，看到作者所舉的瑞典日常生活，不時出現讓我被電擊的剎那，怎麼說呢？例如，瑞典公共圖書館的服務設計，連觀光遊學的外國人都可以借書，至今台灣某些大學的圖書館不肯給家庭主婦辦理借書證，理由是因為她提不出工作單位的證明，怕「捲書潛逃」。〈我們一家不同姓〉一文，也翻轉我們對於姓名制度的想像；或是，瑞典文中，所有人都可以近用自然的權利這個概念「即使是別人的土地，也可以不經主人同意就在那裡紮營」（頁281），我想到美國私人土地上斗大的標誌：no trespassing！（而且入侵別人的土地，如果被主人用槍射傷，好像罪有應得？）；「小心刺蝟」不是怕被扎到，而是在保護刺蝟，瑞典人甚至為動物建造地下道或天橋……等等人與自然可以如何共存的作為。這些蹦出不同創意火花的生活實例，在在顛覆我們在台灣視為理所當然的存在，確實提供讀者擴大想像空間的可能。

　　這也是志在教育大眾的作者最重要的工作，為讀者開拓視野，讓讀者有機會跳脫自身經驗世界的侷限，進入更寬廣的生命經驗，擴大想像的空間，讓讀者了解：社會可以有更人性、更平等的存在方式，重要的是我們可以如何設計各種攸關存在品質的制度，讓這些制度服務人民，特別是照顧到社會的各種弱勢（性別的、階級的、性傾向、身體的、種族的），而非成為有權力的團體剝削、壓迫沒有資源的弱勢。讀者可以從這本書的基調中，清楚地看見一個進步的國家可以如何善待人民，一個社會可以如何重視所有生活在其中的人民的基本價值，一個國家可以設計什麼樣的機制，照顧自己的國民。她用真實、切身的生活小故事，說明瑞典如何對待「人」，小孩、老人，女人、男人，同志、異性戀，瑞典本國人、外國人，同時將看似個人的議題，清楚地拉到結構向度的思辨，在企圖公平呈現不同觀點的對比中，她也誠實地說出自己的論述立場，不會假裝中立，媚俗地討好每一邊（往往也是西瓜偎大邊的維繫主流），而是勇於面對一個性別教育工作者最根本的關切：多元性別正義如何可能？

　　楊佳羚是一個誠懇的女性主義者，她關懷的眼界不是只有性別，而是包含懷孕、生產、養小孩、求學、就業、老年照護等等生活中的各個具體的階段存在，以及食衣住行育樂向度，談人、土地與自然，談族群、階級、性別、身體等等多元文化的議題。她也展現一個女性主義教育工作者親切的行動，不是只能寫出讓人難懂的學術論文，而是可以用貼近常人的語言，引導讀者挑釁?有制度設計對於性別的不當對待。這一本書，就是楊佳羚用一種近乎不可救藥樂觀的教育工作者的姿態，分享她在瑞典具體細微的生活現場的觀察與資料數據，感性地引導讀者思考台灣可以如何成為多元文化平等社會的絕佳教材。除了生活中無處不性別，她更展現生活中無處不教育的關懷視野，從瑞典生活中看似不起眼的地方，看見一個社會可以如何透過各種平等友善的制度設計，更有人性地對待人、教育人，教育的意義清晰照人。

　　楊佳羚從讀大學起就投身性別教育的工作，她的《性別教育大補帖》一書，協助許多人開啟性別意識，她也是台灣性別平等教育協會的創辦發起人之一，以及第一任的祕書長，到瑞典作研究之前，曾經在國內深入各個鄉鎮演講，從幼稚園到研究所的教室，教師研習會場與社會大學，都可以看到她行動的足跡。我非常感恩，能夠有機會認識這位台灣性別教育行動派的姊妹，也很榮幸可以先行分享我的讀書心得。

　　讀完後，我就在想，關切教育的人應當可以從這本書，獲得一些啟發，思考可以如何從每個人的位置上行動推進性別教育，為建造樂活台灣努力，也許我們有必要鼓勵大家：一起來「哈瑞典」吧！

自序
瑞典，樂活乎？

　　二○○三年，我與台灣性別平等教育協會成員參訪瑞典，其中，位於第二大城哥特堡的女子公民高中 (Kvinnofolkh?gskolan) 令我印象深刻。這所成人教育機構有半數移民女性學生，學校旨在創造女人相遇的平台，企圖讓女人透過對話與知識的學習，改變所有的不公義。那次參訪使我的論文題目有更清楚的圖像，在取得學校老師同意後，我從二○○四年夏天開始，在女子公民高中待了九個月，進行課堂觀察與師生訪談，讓我開始有機會對瑞典社會與生活有較深的體驗。在收集論文資料的期間，台灣的公費留學獎學金第一次出現「婦女∕性別研究學門」，而留學地竟破天荒地設定在北歐國家，這使得我毅然決然回國考試。在得知獲得公費留學獎學金後，我的生命出現了特別的轉彎口，讓我有機會在瑞典待上四個年頭。

　　這本書分為七大部分。第一篇「這個國家，讓人願意生小孩」談的是瑞典的親職福利與托育政策；第二篇「不怕生病，不怕變老」簡介瑞典的照顧機構與老人病人受到的照顧服務；第三篇「小孩的天堂」談兒童教育的觀念及幼稚園；第四篇「眾人之事，女人來管」則介紹瑞典女性主義政黨與女性政治人物；第五篇「女性主義的這些那些」討論性別議題；第六篇「比八卦更重要的事」則關於瑞典、丹麥圖書館及瑞典媒體；最後一篇「居住在瑞典」包括了瑞典住宅、與自然共存的都市∕綠色交通設計與生活實踐。

　　雖然在瑞典的生活滿「樂活」的──我可以快樂騎著單車到處跑、在空氣清新的海邊或公園跑步、推娃娃車出門通行無阻，但它並非完美的「天堂」。例如，瑞典雖然以政策鼓勵父職，還是女人分擔八成以上的育兒工作；雖然女性勞動參與率高，但仍集中在低薪職業且往往得從事兼時工作才能兼顧家庭；雖然有很高的女性政治參與率，但從來沒有一位女性擔任總理；而瑞典的種族社會區隔也仍然是個問題。

　　即便我以「小孩的天堂」為篇名，但這個天堂並非給所有小孩的。例如，在這個強調「兒童優先」的國度的官方文件中雖提到，如果一個家庭有小孩，或小孩生病，就可以成為優先庇護的好理由，但這些漂亮文字在現實生活中總出現落差。有個節目就曾採訪一個被瑞典警方驅逐出境的吉普賽家庭。她∕他們在巴爾幹半島的母國飽受歧視而來瑞典尋求庇護。因為身為吉普賽人，這個家庭的媽媽和女兒遭到強暴、兒子還親眼目睹媽媽及姊姊被強暴的過程，女兒因此得了憂鬱症；全家在母國流浪街頭，生命受到威脅，小孩無法上學……。這些痛苦經歷如果有任何一件發生在瑞典小孩身上，可能會震驚瑞典全社會，然而，即使這個家庭明顯符合優先考量庇護的條件，但瑞典移民局卻認為這些都還不足以構成庇護的要項。移民部長在節目中可笑地評論：「這類案子應該早點做出決定，不應讓這個家庭等了兩三年」，而引起與談的拯救兒童機構代表反駁：「早做決定不是重點，而是這個決定是否從小孩利益來考量」。

　　於是，我在書寫的過程中，不斷提醒自己思考，「性別平等」、「民主」與「自然」如何成為瑞典人心中的國家圖像，以此建構出一個所謂「真正的瑞典」(Swedishness)，但這個國家圖像卻也同時成為某些人歧視移民的藉口：「那些移民戴著面紗∕會打老婆∕會殺女兒∕缺乏民主素養……，不適合我們瑞典」。也因此，雖然我在文中寫到許多瑞典值得學習的面向，但也不時出現對於瑞典社會的批評與省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