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心世界

美麗心世界
定價:260
NT $ 234
  • 作者:郜瑩
  • 出版社:經典雜誌出版社
  • 出版日期:2007-01-16
  • 語言:繁體中文
  • ISBN10:9868262321
  • ISBN13:9789868262324
  • 裝訂:平裝 / 228頁 / 17 x 17.2 cm / 普通級 / 單色印刷 / 初版
 

內容簡介

  從最初的邂逅,到不知不覺地將情感深陷其中,匆匆的十餘年間,郜瑩見識到蒙古草原與森林的美;也體會到生活在這片土地上人的深情與寂寞。這些憂傷、歡樂與寂寞,一切的無情與美好,都深深地鐫刻在旅人心底,就如同那迴盪於森林與草原的民歌,悠遠豪邁,但又沁人心髓。

  藉由郜瑩的述說,閱讀的我們從最嚴酷的寒冬踏進最美麗的春天;從最荒寂的空間來到最濃厚人情的土地;啟動您如同這片草原和森林裡的人們,因曾享有過的美好經驗,而不放棄對這世界的信仰與愛戀。

作者簡介

郜瑩

  旅行達人、築夢女子;率真、浪漫、永于追求完美、認真面對生活;永遠相信,只要有愛、只要有心,任何地方都會構築成「人間天堂」!她曾圓了許多人一輩子都不可能去完成的夢想,完成了別人終身不敢去做的嘗試,隻身走訪黃河、遍尋中國大陸五十四個少數民族區。

  她以溫柔的筆給人愛在他鄉的嚮往,寫出一篇篇充滿美與感動的作品:《因緣人間》、《想要一顆心》、《釀一罈有情的酒》、《新疆的太陽不睡覺》、《行走在美麗的最深處--雲南少數民族之旅》和《信物》等二十餘本。
郜瑩部落格www.wretch.cc/blog/kayi0715

 

自序

  幾次與席慕蓉在大興安嶺森林與呼倫貝爾草原錯身而過,當地的朋友往往會對我說:「席慕蓉過幾天要來!」或是:「哎呀,席慕蓉剛剛才走!」

  在台灣見著席慕蓉,她好奇地亮著眼睛說:「我是蒙古人愛跑自己的家鄉還情有可緣,你為什麼也會如此喜歡那片土地呢?」
我也曾自問卻不明白,為什麼總會像隻候鳥般,一次次地想讓身心回到這片森林與草原?

  更從未想過和算過,自己究竟來到這片森林與草原有多少次了,其中有許多地方,套句當地朋友說的:「我們都還沒有到過呢!」

  直到一位曾同我去過草原與森林的朋友,談起那在沒有燈火引路的大草原上走著,無意間抬頭向天空仰望,竟發現了那由無數細銀砂般的星星,所搭起的銀河飛躍於長空的往事時,突然停了下來,用一種奇怪的神色望著我問:「那次去草原和森林的旅行不會是夢吧?為什麼我每次想起它時,總覺得那是場不願醒來的美夢呢?」

  我這才總算有點兒明白了,原來這不停召喚我,讓我有「回家」的嚮往與雀躍的森林與草原,是因為它替我建構出了一個屬於「心靈夢鄉」的天地。

  那層層疊疊的空翠樹影,那遼遠開闊芳草如茵的草原,滌盡了長久居於都市所積鬱的冗冗碌碌,讓人重新又尋回了那份清明與澄澈的心境。恢復了不再用耳朵,只需用心,就能重新聽到群鳥飛過天空鼓動雙翅的聲音;聽到落花如雨的輕嘆;聽到樹木與微風悄悄的對語;聽到大地和天空交換鼻息的聲響;聽到當露水降下時,青草和綠葉高興的低吟;聽到默默與你錯身而過的人,他心底快樂、幸福的輕嘆……。

  與蒙古的草原及森林由當初的邂逅,到不知不覺地逐漸將情感深陷其中,匆匆十餘年過去,我親享了一場又一場它所賜與的大自然盛宴;也從在這片蒼茫大地上生活的人們,與一草一木如何為了求生存,而激發出強烈生命熱力的精神中,得到無限的鼓舞;更親身體會到,因為文化與心的距離,將這塊土地與人,細細切割成不容許有些許差異的同時,卻反而使得美麗的土地和心靈成「荒」的悲痛。

  我見識到了這片土地的美;也體會到生活在這片土地上人的深情與寂寞;更感同身受因為時代的發展,他們在生活與精神文明面,所受到的衝擊與無所適從的徬徨……。

  這一切的憂傷、歡樂與寂寞,一切的無情與美好,都深深地鐫刻在我的心底,就如同那結合著美麗深情悠遠豪邁,但細聽之下又有著一絲深藏於心底,隱約又沁人心髓,迴盪於森林與草原的民歌。

  希望能藉著我的述說,引領你進入到這片從最美麗的春天,到最嚴酷的寒冬;從最荒寂的空間到最濃厚人情的土地;啟動你如同這片草原和森林裡的人們,領會在無常人生中,因曾享有過的美好經驗,而不放棄對這世界的信仰與愛戀。

有心的地方

  他咧開缺著幾顆乳牙的嘴,頑皮地嘻嘻笑起來:「就娶媳婦兒囉!然後生小娃……,小娃長大了再讓他們去放羊、放牛、放馬……。」

  第一次去內蒙古時,在有「東蒙最美麗草原」之稱的呼倫貝爾盟旅行了近半個月,竟然沒有見著大草原--我指的是在《敕勒歌》裡所描述的「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那種無邊無際、壯闊無比,怎麼走也走不完的蒙古大草原;以及梅濟民教授在他〈邊荒夏日〉一文中所寫下的「在晶清如洗的藍天下,花草芬芳、牧野茫茫」那種既美麗,又帶著點兒淡淡荒涼、寂寞詩情的蒙古大草原。

  在述說著這些由書本上所得來的美麗景致時,我的雙眼和臉孔,想必是因沉浸於悠然邈遠的夢幻中,而泛起了一層晶亮與酡紅的光彩吧?因為聽我說話的蒙古朋友孟和眼神動了動,然後升起黯然的歉意:「真是,你來得不巧,今年我們草原乾旱著呢,草都沒有長好!」

  大概是不忍見我因失望而黯淡的臉兒,孟和把眼神投向遠方,露出思索的表情,然後以不確定的口吻向我提建議:「要不,你去找輛吉普車,到陳巴爾虎旗草原上看看唄!」陳巴爾虎旗是內蒙呼倫貝爾盟的一個行政區,是一個被當地人推認為擁有最美麗草原的地方。

  送我去看草原的開車師傅年紀很輕,剛由軍中除役轉業不到一年,個性溫和而沉默,在得知我要去的地方,既不是一般遊人愛去的旅遊點,也說不出一個確切的地名,只是一個模模糊糊的描述:「要長著密密長長的青草,望過去要見不著盡頭,好像是跟天連在一起,那草原上要有一群群白色的綿羊、一匹匹高大俊美的馬,悠悠閒閒的在那草原上或站或臥……,風吹過來要帶著一股好聞的香……,還有小百齡鳥兒唱著歌低低地飛翔……。」他十分為難地愣住了,半天才跟我商量道:「這樣唄,我們就順著草原邊的公路開,你見著順意的,我們就轉進去。」

  也就在這種毫無明確目標的漫遊下,吉普車載著我穿過遍地泥濘的鄂溫克人聚居的屯子;飛快晃過以紅柳條編織成花籬笆的達斡爾人住宅區;然後闖進了布里亞特人的放牧地。

  在史書上被稱之為「北狄」的布里亞特人,是蒙古族的一個支系,世居於被蒙古人老人家習稱為「白音嘎拉」(不滅之火),史書上記載為火山爆發而塌陷成湖的貝加爾湖附近。據說遠古時代的布里亞特人,曾經歷過這場山崩地陷,山野突變為汪洋的災難,這也是布里亞特老人們,至今仍常會對兒孫輩說起「家鄉變成大海」這句老詞兒的原因。「貝加爾湖」這個地名,乍聽起來挺陌生的,但其實它就是蘇武牧羊裡所講到的「北海」。最早布里亞特人只在湖西地區游牧,到了元朝後才將放牧的版圖擴展到東邊,但是從十七世紀起,這裡便成為沙俄帝國的領地,約有三十五萬的布里亞特人,歸籍於俄羅斯共和國,蘇聯解體後又成立布里亞特國;另有一些散居於蒙古國境內的,歸籍於蒙古國;居住於呼倫貝爾盟的,則歸籍於中國。

  驚天動地的天然災害無法割離的種族,卻因人為的政治因素,而被迫選擇成為各國版圖中的一個符號。

  在大草原馳騁慣了的他們,想必是無法接受這疆界的束縛,因為不論是身在布里亞特國、蒙古國或中國草原上,老爺爺和老奶奶們在跟兒孫說起祖先的來源時,還是會異口同聲地說:

  在很早以前,有一個獵人在貝加爾湖畔打獵,見到有七位美麗的仙女在湖裡玩水,他偷偷地藏起了其中一位仙女的衣裳。後來那些仙女們紛紛上岸穿起衣裳,化身一變為美麗的天鵝飛上了藍天,只剩下一位不見了衣裳的仙女,在湖邊焦急地落淚。獵人便把這位姑娘帶回了他的蒙古包,做了他的妻子,兩人生下了十一個孩子。

  有一天,獵人的妻子在整理東西時,發現了她那件被藏起多年的衣裳,她穿上了它,立刻化身為一隻天鵝,從蒙古包的天窗飛了出去,她依依難捨地在自家蒙古包的上空順時針飛了三圈,發出一串悲涼的叫聲後衝上了藍天。

  恰好放牧歸家的獵人丈夫和她的孩子們仰天對她哭喊著,捧著潔白的鮮奶,向天鵝飛往的方向潑灑著。

  這個仙女天鵝和獵人所生下的十一個孩子,就是我們布里亞特人的祖先,這也是我們布里亞特人,當在見著天鵝由蒙古包頂飛過時,會向牠們潑灑鮮奶的原因。

  不知是否是受到這個傳說的影響,布里亞特人傳統服飾中的帽子,有著尖尖似天鵝頂冠的頂,和兩片朝外翻起好似一對翅膀的帽簷。

  在草原上奔馳時,我不時透過車廂後座的玻璃窗回望,看著吉普車疾駛在那處處無路也處處皆是路,綠草毯上可以任意自闢幽徑的大草原,所留下了兩條深深的車痕,心裡覺得有隱隱的不安,因為知道,在這看似沃土肥厚、綠草綿延的大草原,其實僅鋪了層薄薄的土壤,車輪輾過就如同被鋤頭翻犁過般,會將那層薄壤下的細砂翻出,細砂一旦翻土而出,青草就此永遠不會再生長出來,草原上會永遠留下這醜陋的車痕。

  因此在遠遠見著翠綠的原野上,滾動著如白珍珠般的羊群,和遙遠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個昂首坐騎於馬背上牧人的身影時,便趕緊叫停車子,背起相機包徒步奔向他們。

  當我氣喘噓噓地出現在那位牧民面前時,他由馬背上俯望著我的臉,眼神中混雜著驚訝與好奇。我比手畫腳地向他表示想為他拍照,他面無表情地望著我忙亂筆劃了半天,突然冒出來一句生硬的漢話:「是要拍照嗎?」
「哎呀!」我噗的一聲既驚喜又尷尬地笑起來:「你會說普通話呀!」

  他點點頭說:「我父親是漢人嘛,打河北那兒過來的!」又指指我的相機說:「如果你要照相,我就把羊兒朝那頭集中趕,你站在這兒就能拍得張好照片了。」

  「嘿,你挺能的嘛,居然懂得取鏡頭!」我瞇起眼,不無敬佩地打量著這位面貌黝黑,身上衣服因為布滿油垢,而顯得烏黑發亮,全然瞧不出它原來色澤的牧人。「常有電影隊的,拉人來這兒拍照,見他們都是這麼拍的。」他語氣中有那麼點連人帶馬羊都上了大銀幕的得意,但臉上卻仍維持著平平淡淡的神色。

  他說和另一位蒙古牧民已經在草原上放牧十多年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裡,除了偶爾兩人輪換著進城鎮裡買些糧食與日用雜貨外,日夜面對的,除了羊群,就是綠草、藍天與白雲。

  夏天,把牲畜趕到通風和地勢高的草場;冬日,就尋找一些山灣、窪地的向陽處,因為這些地方的積雪不厚,雪也易融解,牲畜能吃得上草、喝得上水。

  我不能想像,即便是在盛夏八月也要穿上薄毛衣的草原,到了那零下三、四十度的隆冬時,要如何挺過。「我們人還好,鑽進蒙古包裡就暖和了,可憐的是那些牲畜。」他將眼光轉向那些低頭囓草的羊群,眼中有那慈父憐疼子女的神色。

  「冬天草都被雪給封蓋住了,牲畜們為了刨開那些埋在積雪下的枯草,得費上好大的勁兒,有些體力弱的扒不動的,會餓得仰頭哀哀地叫喚,讓人聽了都忍不住要掉眼淚呢。若是不幸春天又下上場大雪,那就更難過了,剛冒出頭的草給雪凍住了,扒也扒不動。逢到下大雪的夜裡,牠們為了取暖,都會緊緊地擠靠在一起,身上被一層厚厚的雪花給覆蓋著,遠遠地望過去,就像我們老家裡,那一座座寂寞又悽涼的荒墳堆一樣。」

  我聽他說的心裡也難受得緊,就問:「這--沒法替牠們多準備些糧草存著,或給牠們蓋上個可以遮蔽風雪的圈舍什麼的嗎?」

  他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只是將馬鞭遙遙地點指那群從未抬起頭來,停止一刻吃草的羊兒說:「你大概從來沒有估量過,要維持這幾百頭羊度過三、四個月的冬天,需要多少乾草吧?我們現在還算好,有專門的人替我們打草曬草,但就算拼命地去存那草料,也僅是夠牲畜們個把個月吃的,所以除非是積雪過深,或逢到暴風雪的日子,我們才敢拿出那些草料讓牠們應付一下。」

  「那到冬天時,就把牲畜給賣掉嘛,只留下少少的幾隻來作繁殖用,不就輕鬆得多了嗎?」我替他拿主意。

  他聽了卻驚駭得搖手不已:「那怎麼成,我們蒙古人的財產,就是那牛羊馬匹,把牲畜都給賣了,不就成了個窮光蛋!」

  在一旁的開車師傅聽了,忍不住搖著頭說:「我在郵電局工作的愛人,有天回家跟我說,一個從南方來這兒做皮肉生意的女人,到郵電局發了個電報,給應該也是做同樣營生的姊妹淘,電報上只有簡簡單單的六個字:人傻,錢多,速來!我當時聽了只當是他們局裡的人又在『臭』蒙古人了,想不到今天可是長了眼兒,發現不僅那蒙古人傻,連你這跟蒙古人生活久了的人也變成那『傻帽兒』的!」

  開車師傅和我都不能理解,這位牧羊人為了把那些白花花的銀錢,天天在草原上趕來趕去,而不得不與家人長久分離,獨自住在蒙古包裡,忍受那沒日沒夜、寂寞無人相伴歲月的「理財觀」。也不能明白,即使不去計算那些他捨不得變賣的「動產」,光就論每個月他賣羊奶所賺得的錢,都有那百兒上千的,比當地官兒們的月俸都要來得多上數倍,更是許多做小營生和種莊稼人的近一年所得,但早已成為「萬元戶」的他,為何仍甘之如飴地守著這群羊和這片草原,不去管外面的世界早已千變萬化,改變的只是蒙古包裡多了張小鐵床;還有在結婚時,添了一台因為沒電通達無法使用,而只是用來充作婚嫁面子的洗衣機。

  回程的路上,我們又與一位布里亞特小牧童相逢,年僅七、八歲的小牧童受僱於一位漢人,他的年薪是以羊來折現,一年可獲得兩頭母羊。問他:「最想要的是什麼?」

他回應道:「能有羊、有牛、有馬。」
再問:「有羊、有牛、有馬後還想要啥?」
他開開心心地回答:「生小羊、小牛、小馬!」
「生小羊、小牛、小馬後呢?」
他露出靦腆的笑容,半掩著嘴支支吾吾地說:「娶媳婦兒....」
忍不住逗他問:「娶了媳婦兒後還想要啥?」
他把臉整個趴在馬背上了,半天才從馬背上露出半張臉,既羞又笑地說:「生小娃……。」
忍俊不住地又繼續逗著他問:「生小娃後呢?」
「哎呀!」他雙眼轉了轉說:「小娃長大了就去放羊、放牛、放馬唄!」
我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問:「然後呢?」
「就生小羊、小牛、小馬囉!」
我更驚訝了:「再然後呢?」

  他咧開缺著幾顆乳牙的嘴,頑皮地嘻嘻笑起來:「就娶媳婦兒囉!然後生小娃……,小娃長大了再讓他們去放羊、放牛、放馬……。」

  我跟開車師傅一起哈哈大笑起來,師傅說:「你瞧,這些『傻帽兒』的!」我用贊同的眼神回應著他的說法。心裡真是替這些如此安於這種單純,可以望得見未來一成不變生活的布里亞特牧人們感到悲哀,因為對自小就生長於繁華的台北,已經習慣要接受不同文明刺激、變化的我而言,這種日復一日沒有任何改變的生活,無疑是令人不堪忍受,甚至代表著退化、無望的生活型態啊!

  但在回到我所熟悉的城市後,整天夾在與車輪、鐘錶齒輪相互傾軋的日子裡,那些蒙古草原上的牧民們,在馬背上所洋溢出的那份乾淨無塵的笑容;那不慌不忙的言行舉止;那勾勒未來牛羊成群遠景時閃亮在眼中的霞光;那談到草原上四時變幻美景時眼神痴然的夢彩;那極目所望,見不著一輛車、一幢房子、一個人的遼闊;那除了輕柔拂過耳邊的風聲,不聞任何聲響的靜謐;那銀盤似的月亮,默默地將她的眼光,溫柔望向大草原的詩情;那暑雨後,滿野迷人的新綠上空橫飛過一道彩虹,卻似一齣齣永遠無法謝幕的戲,在我心中熱烈的上映。
還有那飄揚在草原上的牧歌--

綠樹環繞的錫尼河草原,安本落彥把它賜給了布里亞特人;
綠樹滿山的錫尼河草原,成德公把它賞給了布里亞特人。
寬寬的錫尼河喲,兩岸野果飄清香;
平靜流淌的錫尼河喲,水中貂獺自在游。

更不時餘餘裊裊似遠還近地迴蕩心中耳畔。

  我這才有點兒懂了,那些蒙古牧民們為何能安於,那日復一日與草原、牲畜相伴,看似平淡如水的歲月,因為在這個他們行過、走過、笑過、哭過的家園裡,他們尋找到了,可與他們最深沉的心靈相呼應的情感與智慧。

  而這,卻是我們許多生活於經濟發達社會的人,惶惶然地不停去探索、尋求、夢想,但在不自覺中曾擁有又輕率放棄了的幸福啊!

不要惹我

  在蒙古的森林與草原動物中,還是以羊咩咩最為溫順可愛,牠們在受到驚嚇時,唯一表示怒意的方式就是「放屁」。

  幼年時曾讀過一篇講述獵人在森林裡遇見熊,因逃跑不及,臨機一動,想到熊不吃死去的屍體,於是立刻倒地裝死,結果那隻熊居然真只低頭聞了聞他便走開了的故事。

  這故事雖然讓我印象深刻,但即便是當時年紀尚幼、智慧未開,卻也僅是將其視作「荒野傳說」,聽聽罷了。結果竟然在事隔數十年後,於一則外電報導中,看到這個童話故事的重現,「真的」有兩位美國遊客,在遊黃石國家公園與熊狹路相逢時倒地裝死,而熊果然只是聞了聞他們就離開了。

  並且較原先故事更精彩刺激的是,這兩人在見到熊走開後,連忙爬起來準備逃跑,誰知道那隻熊竟又返身回來,兩人慌忙又原地倒下繼續裝死,那隻熊居然又只是聞了聞這兩具「假屍體」又走開了。

  這兩個新、舊版本故事給我的「知識啟發」是:「噢,原來在遇見不吃死去屍體的熊,真的是可以用假死來矇騙過關!」

  可是大興安嶺的鄂倫春朋友,卻認為這兩個故事是胡言亂語矇人的,至少在大小興安嶺就行不通,他說:「黑瞎子那有這麼好騙的!」

  他講的版本是,那並不是因為視力差,只是由於自視為天下無敵的「山大王」,喜歡低著頭走路,從不左顧又盼,給人一種「瞎眉枯眼」印象,所以被他們稱為「黑瞎子」的大熊,會把那兩個「假死人」像翻烙餅般,以牠沾滿腥臭口水、粗黑、多毛、厚脂的巨掌,上翻下翻、前翻後翻,並且在翻轉的過程中可能還會用雙掌,「鉅細無遺」地把這張「人肉餅」拍拍打打一番;有一些喜歡玩「親親」的熊,更會伸出他們黏膩、粗礪如磨砂紙的長舌,在「死人」臉上左一下、右一下地來上幾個「法式熱吻」。據說這「熱情之吻」,可是比那雷射光還要來得厲害,會活活把人臉上新、舊的「角質皮層」都給刮舔下來。

  所以當他們遇見熊時,決不會傻得去倒地裝死,而是迎風彎來彎去地繞著樹木跑,據他們的說法是,熊因為眼睫毛特長(可以放好幾根火柴棒呢!),所以迎風奔跑時,眼睫毛被吹拂得遮住眼睛而造成視野不清;另外,熊是標準的「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傢伙,牠們往往只知道呆呆向前橫衝直撞,所以當你在樹林間轉來轉去時,他常常三兩下就會被繞昏了頭。

  不過,如果倒霉碰上一個無風天,附近又沒有樹木可以讓你轉來繞去,那你就絕對死定了!因為即使你手上有槍,但是熊皮特厚,生命力又頑強,一、兩槍很難打得死牠。

  在大興安嶺就有一個常掛在獵人嘴邊的傳說故事,說曾有兩個林場工人,在背著獵槍巡林場時,遠遠瞧見了一個穿著件黑雨衣,脖子粗粗短短的大個子,在摘吃野果子,再走近些瞧,才發現那是隻大黑熊。只見這大黑熊把果實累累的樹枝扳過來,大嘴一張伸出舌頭一捲,一長串的野果子就全落進大口裡,就像人在吃糖葫蘆一般。

  倆人見這黑熊吃得專心,就端起槍瞄準牠開了一槍,黑熊一下子就倒進野樹叢裡去了。他倆得意地收起槍,正轉身想回林場班裡找輛爬犁把死熊給拖回去,突然聽到身後響起嘩啦啦樹木被撥動的聲音,回頭一看是那隻熊向他們衝過來。

  倆人連忙沒命地扭頭便跑,跑過了河回到林班找了幾個人拿槍來尋,卻不見那被打傷熊的蹤影。兩天後,才在河邊發現了熊的屍體,奇怪的是肚子裡一根腸子都沒尋得。原來發出去的子彈把熊的肚子給打了個大洞,那熊忍著痛拼命追趕,腸子就從那大洞裡跑出來,勾掛在一路追奔的樹枝上。

  知道這事的人都說這倆人命大,因為若不是那熊忙著收拾那一路勾落的腸子,他們肯定逃不了熊的追趕。

  所以住在東北、內蒙地區的人都不太敢惹熊,即便是那些生性如同頑劣兒童的熊,幹下了些只是因為無聊好玩,而在半夜裡將已經抽穗含漿,眼看豐收在望的玉米,一根根地從農田中拔起來,整整齊齊地排在田地裡,這種讓農地主人氣得要抓狂,事不關己的旁人卻忍不住觀之、為之爆笑不已的惡作劇時,也僅能摸摸鼻子自認倒楣,最多「他奶奶」的胡亂說些粗話出氣,不敢輕易拿起長槍就去找「黑瞎子」幹架。

  就是連早年以游獵為生的鄂倫春人,若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獵殺了一頭熊,也一定要特別舉行一場祭禮,就是找上全「烏力愣」(家族)的人一起來吃「熊熊大餐」,吃熊時還必須不時發出烏鴉般的叫聲,以誤導死熊以為是烏鴉在吃牠;吃剩的熊骨頭要拼回原狀,敬放到在樹枝間所搭建的台子上舉行「風葬」呢!

  而除了「黑瞎子」外,經常神出鬼沒偷襲羊群,餓狠時甚至連牛、馬都不放過,體型大若虎豹的「狼」,也是東北、內蒙地區人們既恨且懼的野物。因為狼個性凶狠,極具記恨復仇之心,能認人認馬認蹤,不僅在草原上奔跑速度疾疾如風,且會耍迂迴戰術,沒有捕獵經驗的人,常會被其拖得精疲力竭而無所獲,甚至連續跟蹤上一個月也難以捕捉上一頭狼,因此在蒙古草原紛紛揚揚的「鄉野傳奇」中,「狼」也經常躍任著「一線阿哥阿姐」的地位。

  許多蒙古牧民最愛跟孫兒們在篝火邊講的一個故事,就是他們的民族英雄成吉思汗應天帝之邀去天庭作客,用鬍鬚偷沾上了酸奶曲種回來,讓草原人間從此也能製作如同天上神仙所食用的酸奶製品,引得天帝大怒,放下「天狗」--狼來將草原上的牲畜吃光。而成吉思汗也在一氣之下,率領牧民們打狼,狼隻幾乎被追殺殆盡,僅存一隻懷孕的母狼,躲進一個立著三塊石頭支撐的鍋灶裡,而未被發現存活下來,因此留下狼種能在草原繼續孳生的傳說。

  據說因為受這個故事的影響,直到今天蒙古牧民們在拆遷蒙古包時,都一定會將支鍋子的三塊石頭搬開弄倒,以防止有狼隻潛伏於此。

  牧民們還會經常帶著點既驚且佩的口吻,談狼是怎麼捕食駱駝、驢子、大豬、黃羊的事,說狼大概是因為來自天庭,所以自帶著幾分靈氣,牠們不似一般肉食動物般傻頭傻腦地僅靠蠻攻,而是會觀察動物的習性,然後針對其習性弱點去進行智取。

  比方說牠因為觀察到牽駱駝的人,以拉拽駱駝鼻鉤來控制駱駝,因此牠們在捕殺駱駝時,通常都是縱身一跳咬住駱駝的鼻子,往往就能將那龐然大物拉倒臥下;狼也發現驢子好奇心重,喜歡聞異類的氣味,牠們就會派一隻狼,故意漫不經心地走到驢子前面,讓驢子去聞牠的屁股,另一隻狼就會趁此時從驢身後撲殺上去;狼殺豬的方式更是一絕,牠們怕在村口吃豬會被人發現,就會一口咬住豬的尾巴,然後用自己的長尾巴去抽豬的屁股,豬就會跑得飛快地被趕進了狼窩;狼對付跑得飛快的黃羊也有法子,牠們知道黃羊每日黎明一定要尿上一泡十餘分鐘的大尿,不尿完跑不動,狼就覷這個空,趁黃羊在專心出恭時來個攻其不備。

  只有公馬是狼唯一難對付的天敵,因為公馬有保護自己馬群的天性,常不惜以死相拼,每當發現狼蹤時,領群的公馬就會發出一聲怪叫,馬群便會集中擺出個圓陣,將小馬和老弱馬匹圍在核心,母馬和公馬一律頭朝外的站在外圍準備迎敵,此時領群的公馬長尾倒豎、鬃毛聳立,像一頭威武的雄獅般,身上冒著火、眼睛發著綠光的在外圍奔馳警戒,讓狼隻很難越得雷池一步。

  但如此兇殘貪婪的狼,在對待自己的子女時卻是慈愛維護異常,像一般狼在捕吃羊隻時從不咬破牠的胃,以便萬一受到侵擾時可以將子女裝進羊胃中叼了就走,在過河時,將羊胃的口兒迎風張開灌滿空氣,就能夠飄飄蕩蕩於河水之上。

  為了護衛小狼,母狼在躲避獵人追殺時,還會想出許多藏狼兒的絕招。像一位牧民就說,他曾在追逐一隻帶著兩隻小狼的母狼時,突然在翻過一座大沙丘時,失去了那兩隻小狼的行蹤,後來他無意見到一堆馬糞上冒著一縷縷的白煙,靈機一動跑去扒開馬糞,發現原來母狼將兩隻小狼藏在裡面,並且狡猾地用尾巴將小狼的腳蹤掃平,誰知天不助牠,當時天氣太冷,小狼們呼出的氣流冒出了白煙而被獵人視破。

  不過在眾多草原狼的傳說中,最讓人聞之毛骨悚然,多年都難以忘懷的,是我在旅行至內蒙呼倫貝爾草原,於成吉思汗曾於該地秣馬厲兵與各部落爭雄,最後完成一統蒙古大業的「金帳汗」草原時,所聽到的一個蒙古牧民家族與野狼所結下的三代冤仇故事。

  草原肥美,夏季蚊蟲較少,是蒙古牧民們心目中最理想的夏日牧場的「金帳汗」草原,位於有「中國第一曲水」墨爾格勒河景致最為優美的中下游地段,而藍天、綠野、清水、青山,飄著縷縷炊煙的蒙古包、游動的牛馬羊群,則是「金帳汗」草原上處處可見的一幅幅美麗的風景畫。

  狼群們也跟牧民們一般,珍愛著這片能提供牠們豐美食物的草原。牧民們雖然痛恨和處處防範著野狼對牲畜的偷襲,但只要狼群不是大肆咬噬牛羊馬群,他們多半也不會去向狼群展開大獵殺,因為野狼雖然有其為害牧民畜養牲畜之可惡之處,但牠們也同時會去補殺一些,若無盡繁衍將會破壞草原生態平衡的野生動物,因此在無形中,也替牧民和其所畜養的牲畜,保住了能讓其賴以活命的草原。

  但在草原上,人狼之間這種既親密又疏遠的神秘關係,一般外人卻很難去體會。因此一些不了解當地民俗的官員,為了保護牧民所畜養的牲畜不受擾於草原狼的偷襲,於是提出豐厚的獎勵辦法,鼓勵牧民們集體努力將草原狼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一位名叫巴特的牧民,為了想要獲得那筆豐厚的打狼獎金,於是在某天帶領著兒子們,摸進了一個狼窩,不僅將窩內幾十條的公、母狼都一舉殲滅,連窩內剛出生的那幾隻小狼崽都給活活地弄死,只有一隻公狼負傷逃出。

  後來這隻悻留得一命的公狼,和另一狼家族結合向巴特家展開報復行動,不僅幾次將他們所畜養的牲畜全數咬死,且還向他們的家人也展開欲將其「滅門」的兇殘攻勢。而讓人倍覺恐怖與不可思議的是,這個復仇行動竟然延續了近百年,巴特家已經連續三代人在承受著這群野狼家族代代相傳的「大復仇」。

  除了這些野性難馴的牲畜外,蒙古地區一些被人馴養的家畜,牠們發起威來也是「霹靂」異常!

  就拿常被我們推舉為「吃苦耐勞、堅忍不拔」、「勞工模範」的駱駝來說,任誰都很難相信,在牠那張神情忠厚、大眼溫柔,長嘴老是動個不停似在嚼食口香糖的長臉下,竟隱藏著一個如活火山般隨時會引爆超霹靂的性情。

  據蒙古牧民們說,駱駝其實修養極差、心眼狹窄得緊,在牠的字典中沒有所謂的「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牠是有仇必立刻報,而報仇的方式若只是「小怒」,就是對準你的臉吐上一大口口水。沒啥口腔清潔習慣的牠,那口「駝涎」可是「陳年釀製」,未添加任何防腐劑與香料的「濃縮純汁」,「粉」稠、「粉」有味,讓你即便只是被濺到了一點星沫子,都可以「遺臭萬年」!

  若是引得牠大發雷霆,牠處罰你的方式就是一屁股把你當作椅墊,壓在牠巨大如一層樓高,百來公斤重的身體下,三天三夜不起身。不幸被牠坐在身下的人,絕對難逃一死,因為即便沒被牠一傢伙給壓得當場骨折暴斃,也無法如能忍饑耐渴的牠一般,可以三天三夜不吃不喝。 所以當我在蒙古的戈壁灘與駱駝初見面,欣喜不迭地要跟其嬉戲逗樂時,當地的朋友連忙出手相阻,並再三地警告我,最好能和那駱駝老兄「保持距離以測安全」,維持著「相敬如賓」的友好關係,不要沒事去招惹牠。若不幸讓牠看不順眼,得趕緊腳抵抹油逃為上策,而且跑給牠追時,最好能找到一個大溝,跳過去,再跳過來回頭跑,因為駱駝也如「黑瞎子」大熊一般,腦袋瓜裡有個「傻點」,就是牠只會呆呆地往前衝,不會靈巧地回轉身。

  數來說去,在蒙古的森林與草原動物中,還是以羊咩咩最為溫順可愛,牠們在受到驚嚇時,唯一表示怒意的方式就是「放屁」,但大概因為牠們是以草為主食的關係,因此放的屁一點都不臭,不過當成千上百隻羊一起朝你「表達」牠們的怒意時,其「氣勢」還是挺驚人的。我就曾在鄂溫克草原上,被一群把毛茸茸胖屁股朝著我,響聲震天「啵啵啵」放屁的羊群,給轟得既驚又忍不住大笑不已。

  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像我有這樣的好運氣,只是惹到了乖順的羊,像有朋友在旅行蒙古草原時,不知馬兒有最討厭人家走在牠身後,以為要被「偷襲」的習性,而特意轉到馬身後去「拍馬屁」,結果被「不識好人心」的馬兒,給他來上了個「後腿翻踢」,肋骨被踢斷了兩根。 另一位從未騎過馬的朋友,則因為想拍張在馬背上耍帥的照片,而作出揮舞馬鞭,兩腿緊夾馬肚,口中發出「赫赫」驅馬聲響的言行,結果引起跨下馬匹的「不爽」,載著他疾奔而去,並在半路上將其甩落馬背。

  而台灣名模林志玲的落馬,被踢斷多跟肋骨的事件,猜想可能應也是林妹妹不懂馬性,不小心讓馬兒「不爽」後造成的意外。

  所以囉,在「知獸知面不知心」,未能確知「獸性」前,奉勸各位到蒙古旅遊時,對這些看似溫順的「家畜」們,最好能遵守開車守則「保持距離」,否則萬一不小心惹毛了牠,絕對會讓你死傷得「不明不白」,還很可能得不到保險公司的任何理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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