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腥羶鹹濕」？
2005年9月21日，李敖在北京大學講演，講到他寫了100多本書，很多都是拿「清涼圖片」當封面，魚目混珠，擺在地攤賣，戴著「有色眼鏡」的人們把它們當「黃色書刊」買，於是變成了他的讀者。《腥羶鹹濕的古典音樂》東施效顰，雖然沒拿露點「清涼圖片」當封面，但是書名聳動、八卦味兒十足，倒也「引人入勝」，舉凡嗑藥的、酗酒的、同性戀的、走火入魔的、腥羶鹹濕的，在這本劄記裡可說全都到位。
古典音樂是有氣質的人聽的「陽春白雪」，望之儼然、高不可攀，何來腥羶鹹濕？有此疑問的人大抵是犯了「音樂」與「生活」、「私德」與「天賦」、「人品」與「創作」混淆的邏輯錯誤。這讓我想到2003年SARS期間發生的一件事，「中央研究院民族所研究員陳奕麟持美國護照，於4月26日赴港、5月1日返台，被控在入境填寫SARS防治調查表時，未據實填載到過香港，且被發現四處趴趴走，因而被依偽造文書、公共危險等罪移送桃園地檢署偵辦；另台北市衛生局也以他入境後，未遵守居家隔離10天的規定，旋即於5月6日再度搭機出境，違反『嚴重急性呼吸道症候群防治及紓困暫時條例』，裁處新台幣6萬元罰鍰。」李遠哲對所屬陳員到處趴趴走，罔顧政府規定的舉措十分震怒，在眾家媒體前留下一句「嚴峻已極」的名言：「高級知識分子，指的是他的學位高級，但人品不一定高級。」
此話一出，舉世譁然，大夥兒不禁好奇，「人品」跟「做學問」有什麼關係？什麼又是「知識份子」呢？依好學的柴松林教授長期閱讀、論辯、觀察和思索之後所獲致的「知識分子構成要素」有十：一是知識豐富；二是關懷社會；三是理想崇高；四是道德勇氣；五是動機純正；六是獨立精神；七是批判精神；八是理性態度；九是眼光遠大；十是浪漫情懷，是一種知其不可為而為之，雖千萬人吾往矣的精神。若是照這個「定義」來看，不惟你我不是「知識份子」，就連陳研究員也很可能不是「知識份子」，誰有十足把握自己「知識豐富」呢？
一樣的問題，若你發現德布西醜聞連連，與自己恩人的老婆私通還搞上道友佛瑞的情婦；浦朗克跟普羅高菲夫大搞同性戀；史特拉汶斯基有色無膽，給香奈兒充當墊檔貨也無所謂；巴爾托克在班上學生裡物色自己的枕邊人；史克里亞賓誘拐自己的女學生，拋家棄子說是「為藝術犧牲」；馬勒一輩子「無能為力」還敢大男人主義；柴可夫斯基喜歡佔女孩便宜「打嘴砲」，又妄想沒人能體會他的神經質與脆弱；舒曼濫交紀錄罄竹難書；華格納一生巧「娶」豪奪，別人的東西也當成自己的東西，是個讓自己學生戴綠帽的無賴；李斯特根本就是個賣弄風騷的登徒子，還搞大了達古女伯爵的肚子，連續讓她為自己生了3個女兒；貝多芬哪是什麼「樂『聖』」，他是個脾氣暴躁，「見一個愛一個」的酒鬼……這樣，你還會認為他們是偉大的音樂家嗎？你會不會說「偉大音樂家，指的是他的音樂偉大，但人品不一定偉大」？究竟，音樂偉大不偉大與人品高尚不高尚有什麼關係？這些人的人品固然已經不高尚了，會不會搞到連「音樂家」都稱不上？因為說不準哪個學識淵博的人也給「音樂家」訂下十個標準。
這樣一來可好，除了學法的人有毒樹果實理論：「毒樹產的?子一定也是有毒的」可茲庇護，其他連誰是「專業的工程師」、誰是「美麗的名模」……，全都有了可爭執、可討論的空間，一切都沒個準了！事實上，「人品」與「專業能力」沒有任何關係，「人品」與「藝術創作」亦沒有任何關連。你讀李白的《將進酒》會想到他是這樣的一個酒鬼，天天爛醉以致於生了4個兒子，個個癡呆嗎？你讀曹操的《短歌行》，會在意他心狠手辣、殺人如麻，強佔兒子的媳婦當愛妾嗎？我想，答案已經很清楚了！
白髮宮女話天寶
這本書裡絕大部分的文章都已經刊登在自204期起的音響論壇《愛樂劄記》專欄。承蒙書世豪兄看得起，在198期家訪後，還記得我這不算頂發燒的愛樂友，在200期紀念別冊《不聽終身遺憾的軟體》中向我邀稿，我也有機會談談自己最鍾愛的十張唱片，讓我頓時也躋身「主筆」之列，喜不自勝了好一陣子、彷彿身在靉靆雲端，興沖沖地等待著那本「別出心裁的手冊」。看到其他14位「主筆」的「開場白」莫不提及，要一個資深愛樂者在浩如煙海的唱碟裡挑出十張最心愛的唱片是件多麼「殘忍」的事，再怎麼挑也難免掛一漏萬、遺珠之憾，但我竟不到3天的時間就把稿件交了，不知問題是出在我不夠「資深」？還是我的收藏還不到「浩如煙海」的地步？沒想到，我「初試啼聲」的「迴響」還蠻大的，世豪回了一封振奮人心的email給我，全文登載如下：
毛兄：
這次特刊非常感謝您的供稿，編輯部都一致認為好看！如果有可能，主編的意思是我們研究看看，在不干擾您正常作息的情況下，也許您會願意為我們每月供稿。我的想法是談一談關於古典音樂的『趣談』或是『軼事』，當然前提是要您有興趣的題目，這樣才能發揮您的潛力。如果有任何想法都歡迎來電與我討論，大概一期4000字左右，四頁的篇幅，黑白頁，以討論軟體為主，推薦一張或是一系列的唱片（這些細節我們再詳談），原則上是一年12期的期間，希望不會造成您太多的困擾。還有，這次特刊的稿費下來了，請您惠賜銀行帳戶，我請會計部在近日內匯入。多謝多謝啦！」
於是《愛樂劄記》成了我的第一個專欄。
音響論壇是國內數一數二的音響權威雜誌，內容絕大部分是介紹「音響」及評鑑廠商的「硬體」產品。從每期的讀者來函裡，我窺得音響論壇的讀者們也衷心希望看到一些介紹「音樂」的文章，還有老讀者因為看了我的陋文，懷念起李富桂前輩在早期音響論壇刊出的《傑特集》，這也是讓我「做夢都會笑」的事兒，絕不是一個字八毛的稿費可以衡量的。
接受「愛樂陣線」「點召」
九華補習班裡的學生們知道為師的我在音響論壇寫專欄，除了掏腰包共襄盛舉外，新竹班學員有位學員還很熱心地向愛樂電台「愛樂陣線」節目推薦（與其說「推薦」，不如說是「嗆聲」），讓我去權充兵籍號碼067的「愛樂尖兵」，也因此讓我得「一親」劭宜「芳澤」。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高劭宜是台北愛樂電台的「台花」，但是憑我一生「閱人無數」，不易暈船，自然也就以平常心依約前往。那天，「外表很端莊，內心很搞笑」的劭宜膽子很大，第一次見面就讓我在會議室裡乾等，她不曉得我的脾氣跟「鋼鐵般的普羅高菲夫」一樣，「不懂得憐香惜玉，管妳是宇宙無敵大美女，遲到一分鐘也會發飆，當街把人罵哭」，正待我即將發作之時，她身穿一件略帶復古民族風的米色連身長裙，腳踩一雙白布鞋，從外頭小跑步進來，她不是「豔光四射」的那種，但她絕對稱得上「清新可人」，見到她，我的火一下子給降了下去。
坊間收集音樂家軼事的中外文專書也可算是汗牛充棟了，而且還有《紐約時報》知名樂評家哈洛德‧荀伯格的偉構《Lives of the Great Composers》在前，我無意在全國讀者們擁擠的書架上再加一本，但是因為劭宜的關係，這本書得以拜得名主持人邢子青的大序，也為我這本「狗尾續貂」的小書增加一點「可讀性」。
大恩不言謝，劭宜，我只有「以身相許」啦！
2006/2/13毛昭綱寫於監察院
「好傢伙！」
「好傢伙！」這是我看到毛昭綱兄第一次採購清單的第一個反應。這傢伙的喜好幾乎跟我一模一樣。如果是過去，我還是個收藏家且受古典音樂薰陶未久，我們可能會在唱片行裡為了同搶一張喜愛的唱片大打出手……。
「好險！」這是接下來的反應。現在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唱片販售者了……。我和毛昭綱兄同年；唸同一所大學；聽古典音樂時間點幾乎雷同；收藏黑膠唱片也大約在同時。不過他混普洛，我則留連於太孚，也許是因為這樣，兩人在當年互不相識。不過音樂還是讓我們最後變成好友，並且發現彼此對好唱片有共同的態度：哪裡有好唱片，五分鐘後，我們已經拿著那張唱片欣賞揣摩（通常是喘著氣的狀態）。
嚴格說來，這是毛昭綱兄的第二本音樂著作。在《學思錄》 (2000年，全華科技)這本著作裡，他已經以相同的寫作風格介紹不少音樂家（毛兄風格讓我聯想起英國知名樂評人諾曼．勒布雷希特（Norman
Lebrecht）所著《誰殺了古典音樂》一書）。尤其舒曼那段，描繪的十分人性（讓我聯想起阿瑪迪斯電影中，莫札特的酒鬼頹廢畫面）。將凡人的七情六慾套在音樂家身上，雖然多少破壞他在眾人心目中的完美形象，但也證明其音樂之所以為我們喜愛，正是因為他和我們一般，是可親近的凡人……。
不過這本書卻是毛昭綱兄的第一本音樂專論。我收藏的音樂書籍也算汗牛充棟，唸過的也不少，本書提供的故事有些是我第一次耳聞。介紹音樂家的書籍中，我時常會推薦朋友研讀《紐約時報》知名樂評家哈洛德‧荀伯格（Harold C. Schonberg）介紹古典作曲家的套書《Lives of the Great
Composers》（國內中文譯本分五冊：《從巴洛克到古典樂派》、《浪漫樂派》、《歌劇．歌曲．華爾滋》、《國民樂派》、《現代樂派》）。這些書中，荀伯格先生以重點式介紹各作曲家的生平與風格。不過，即使這是荀伯格先生最平易近人的作品，對於初次接觸音樂的人還是有些吃力。尤其他書中推薦的作品部份，相當冷僻。雖足以佐證其論述，但難窺音樂家的全貌。現在我們有毛昭綱兄以其豐富的音樂素養、淵博的學識；並用詼諧幽默的語句為我們還原音樂家的生活與性格。雖然文中大多展現作曲家略帶缺陷的一面，但足以成為其作品特出的註腳。令人驚喜的是，毛昭綱兄還為愛樂人推薦必備的曲目；其心儀的版本也都是一時之選，深得我心。對版本說明雖短，但一針見血。特別是這些版本音樂性及音響性都取得平衡，讓身為樂迷的我們毫無負擔，可以放心按圖索驥。
然而，見獵心喜的我忍不住補遺幾首，還望毛兄不致笑我班門弄斧：
普羅高菲夫──賽西亞組曲（Scythian Suite）
這首曲子甚至可以當選最暴力曲風獎，呼應毛兄鋼鐵的標題，高潮樂段時，樂團所有能量齊開，氣勢驚人！家中若有擴大機超大的人，聽這首曲子會很過癮，不過得小心屋頂被掀開。毛兄選的是普列文指揮LAPO的版本，我選的版本是Mercury 代理，由Dorati
指揮倫敦交響樂團的演出。這張唱片在弦管齊鳴時，沒有其他版本那般渾濁，聲部清晰可辨。動態維持Mercury唱片一貫的水準，音響技術甚為高明。賽西亞組曲不長，唱片搭的曲目是＜三橘之戀（Love for Three Oranges）＞，也是普羅高菲夫另一首可人之作。
舒曼──第一號鋼琴三重奏
在許多人的心目中，舒曼的鋼琴三重奏是最美的作品。這首曲子寫於舒曼精神開始有異常徵兆的初期，他自認是在「氣氛鬱悶的狀態下所產生的」，但也是舒曼為克拉拉的生日而作，所以全篇交錯病態與浪漫的極端，風格強烈唯美。提到鋼琴三重奏的演出，毫無疑問，我推薦美藝三重奏（Beaux Arts Trio）的版本。
柴可夫斯基──弦樂小夜曲
樂曲開頭異常沉鬱，然後曲風轉為和諧，快樂以終。其中Do Re Mi Fa So Ra Si Do 樂聲一起時，會讓人回憶小時候上音樂課的和樂氣氛。將它列入入門的必備清單吧！我推薦的版本是馬利納指揮聖馬丁樂團Argo的版本。這張唱片同時是企鵝評鑑三星帶花的版本。
巴托克──44首雙小提琴曲（44 Duos for two Violins）
這首曲子是巴托克愛好蒐集民間音樂的例子之一。曲風多變的原因是因為搜羅範圍遍及全歐洲的關係，屬於練習曲的風格，所以優美好聽。曲子雖然不錯，可惜出版商不識貨，進口版本數量少，很容易被行家搶光。我手上只有Hungaroton Wilkomirska Szucs的黑膠版本。Wilkomirska這位波蘭籍奇女子，技巧高超、風格強烈，是被國內忽略的女大師。
林耀民Max Lin 2006/02/09（資深愛樂者、黑膠唱片收集者、販售者）
作曲家的「外一章」！
六年級以前的讀者們大概還有印象，在音樂教室的牆面四周，總是掛滿了知名作曲家們的畫像。小時候總以為這些可以和國家元首照片並排的人物，都像是「神」一樣地讓人敬畏。
長大以後，有了更多的認識之後，才漸漸領悟到：作曲家也是血肉之軀、也會有七情六慾，他們的處世方法，就和我們平常人並沒兩樣，有時他們的人生經歷，甚至還啟發了某一首名曲的創作靈感；從此，作曲家不再是高不可攀的「神」，反而是平易近人的「人」。
任何的音樂創作，它的主體不外乎是「人」，「人」所寫的音樂，當然是給人聽的，這樣的音樂，當然也蘊含了豐富的人性。昭綱兄雖然不是音樂從業人員，但他在書中幾位作曲家身上所發掘出來的，卻不輸給專業的傳記文學。有趣的是，作者還為某些作曲家冠上了頗具「時尚風味」的別稱，讓讀者與特定人物之間，不再有時空隔閡，更增添了零距離的親切感。
本書的讀者也許來自音樂專業背景，這本論著則提供了更廣更深的研究視野；如果您是一位音樂愛好者，書中有許多對於作曲家與作品的詳盡分析，絕對讓您功力大增；如果您才剛剛入門，請放心，書中並沒有艱澀難懂的理論與文字，您可以毫無負擔地進入這門領域。
不論是否為音樂從業人員，過去您不知道的、曾經您想知道的、現在你該知道的，透過昭綱兄的帶領，您會有滿意的收穫！
邢子青（「愛樂電台」資深製作人及主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