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翔的姿勢──成長散文集

• 〔編者序〕蕭　蕭　十年磨一劍
  • 輯一：女子的成長風景
  • 琦　君／幼兒看戲
  • 杏林子／感謝玫瑰有刺
  • 張曉風／霜橘
  • 愛　亞／游．溺
  • 廖玉蕙／楊柳、櫻花與紅葉
  • 陳幸蕙／愛．生活與文學
  • 簡　媜／含笑
  • 石德華／當陽光照耀的時候
  • 伊能靜／生命

　　◎張曉風、廖玉蕙、陳幸蕙、簡媜，被視為各個年代重要的散文女作家（廖玉蕙、陳幸蕙同時期，近來被矚目的散文女作家則為鍾怡雯）。接續著琦君以降，可看見文學系譜的演變。
　　◎剛逝世的杏林子老師，本書收錄的是其代表作〈感謝玫瑰有刺〉。文藻也許並非其巔峰之作，但所表所感的生命價值觀，可說是杏林子精神的縮影。
　　◎伊能靜去年以《生死遺言》造成話題，本書收錄的〈生命〉一文，為其早期作品，可視為《生死遺言》的醞釀之作。
　　◎擅長寫家人互動的廖玉蕙，〈楊柳、櫻花與紅葉〉一文選自他的近作，以「棒球熱」寫家庭寫社會觀的變遷。呼應去年開始回溫的棒球熱，此文可以見到棒球熱最初的熱情。
　　◎文辭豐美的散文大家簡媜，近年以知識性質的散文為創作主體。本書收錄的〈含笑〉，為其成熟期的作品，鄉野、植物、人情，自簡媜手裡寫來，不是懷舊的甜膩，而是股淳美的人文氣質。文章開頭第一句話「含笑，要離了枝頭才願意香」，已然已經是句詩了。

• 輯二／男子的成長風景
  • 隱　地／漲潮日
  • 白　靈／遨遊夢與塗鴉夢
  • 劉　墉／拍拍、吹吹、搖搖
  • 亦　耕／苦力之後

　　◎隱地的〈漲潮日〉，選自他去年獲選多項文學獎的同名自傳散文集《漲潮日》，自剖其童年飄零歲月，文中娓娓陳述雙親的處世態度，流露為人子的牽掛。

十年磨一劍　文◎蕭蕭

一、
　　春天來了，但是春天不是一下子忽然來了，不是我們睡了一覺，一覺醒來春天忽然來了。她是在許許多多、冷冷熱熱、交互更迭的氣候變幻中，你無法確定的某一時刻來的。
　　樹萌芽了，樹也不是一夜之間突然爆出芽來。我們以為她是一夜之間突然爆出芽來，因為我們不是天天注意著她，不是時時注意著她，不是分分秒秒注意著她，等到她突然爆出芽來，我們才說：樹爆芽了。那芽，其實是一釐一釐，一分一分，一寸一寸，在成長的。
　　基隆暖暖有世界聞名的壺穴，壺穴通常出現在河流坡度較大的凹部，多急流、漩渦的岩石河床上，河水夾帶石礫、煤渣，甚至於沙金，在岩床凹處不斷的旋轉、鑽蝕所形成。「不斷」，到底是多久？「不斷」是數十萬年，甚至於數百萬年，才可能造就今日暖江橋下國寶級的壺穴。暖江橋下壺穴群，是時間以流水、金沙、礫石、煤渣，在急流裡的岩石上鐫刻的詩句，留下的是時間的身影，那時間是數十萬年，甚至於數百萬年。留下的，是流水、金沙、礫石、煤渣，或有心，或無意，眷戀與疏離的刻痕。
　　有些人經過暖江橋旁不知道要放緩速度，匆匆路過，錯過了可以觸摸、可以坐臥的基隆河上國寶級明珠。就像人生不算長的旅程總是匆匆奔馳，總是匆匆來去，因此錯過了許多美景，錯過了許多深情相對的時刻。
　　我喜歡漢字裡的「薰」、「染」、「陶」、「鑄」、「冶」、「煉」這些字，這些字不都是靠「慢」字磨成真功夫？你看：薰染、薰陶、陶染、陶鑄、陶冶、冶煉，多美的詞語，多令人心動的詞彙，她們造就了傑出的藝術，也造就了溫文的人格、造就了爾雅的文化。
　　十年磨一劍。我們不急，因為我們有信心磨出人生最有用的一把劍。

二、
　　我們有信心磨出人生最有用的一把劍，因為，我們不急。
　　善惡的分辨，是非的判定，需要智慧也需要毅力，小時後我們都急於知曉誰是好人誰是壞人，正如琦君女士〈幼兒看戲〉說的，臺上的壞人、好人你分得清，臺下的壞人、好人就分不清囉！成長的過程不就是在辨清善惡，堅持是非分明嗎？這種赤子之心是我們所堅持的，這種辨識能力的增長則是我們智慧所選定的成長方向。
　　成長會有許多「撕裂」的痛苦，譬如你要跟一起讀小學的同學分離，進入不同的國中，不同的班級；譬如要好的同學卻跟別人走得很近，疏離了你；譬如最關心的人卻不一定了解你，最了解的人你總覺得未必關心你。張曉風女士的〈霜橘〉舉出很多事例，讓我們學會看待事情的角度，她說：「霜降以後，我們生命中每一顆果實都會成為飽滿而甜蜜的了。」感謝霜，使我們能飽滿而甜蜜。一生為病痛所纏的杏林子女士，她的人生觀一直是「感謝玫瑰有刺」，長懷感謝之心，感謝神賜溫暖春天，也感謝神賜淒涼秋景，她相信爛漫的花香和荊棘、蒺藜，都可能教導我們許多人生真理。愛亞女士的〈游˙溺〉，見證了這樣的人生，這樣的真理。
　　溫文的陳幸蕙則從一本書的觸發，肯定「愛」、「生活」與「文學」可以喚醒我們對生命、對世界的珍愛與尊重，我們會更加寬容、溫暖且堅強，人間歲月就會溫馨有情。風趣的廖玉蕙以三種植物「楊柳、櫻花與紅葉」寫成長期的棒球夢，在鼓舞歡欣的氣氛中，另有一種動的喜悅。一靜一動間，簡媜的〈含笑〉、石德華的〈當陽光照耀的時候〉，都讓生命像一條水流，有時淵默長流，有時快樂高歌。伊能靜的〈生命〉，以「親情」總結這一切，說父母就是用他們的愛來延續精神，代代綿延。感謝霜橘、感謝玫瑰與刺、感謝文學、含笑、紅葉、歌曲，感謝父母一路相伴。這就是女性的成長，而男性呢？
　　男性的成長不是也有相同的軌跡？隱地先生的〈漲潮日〉不避諱生命中最黯淡的情景，承襲父親外表的軟弱，也遺傳母親堅強的血液，因此，「爾雅」，不僅是一家堅持文學路向的出版社，隱地一生的志業；「爾雅」，更是隱地一身的寫照；這是來自父與母的ＤＮＡ啊！亦耕老師的〈苦力之後〉一樣不避諱自己的出身，反而在文學教育的路上，為大家開闢了寬廣的大道，那種辛勤的奔赴，也是先祖奮鬥基因的遺傳吧！
　　廣受大家喜愛的劉墉先生，以最輕柔的「拍拍、吹吹、搖搖」三個小動作，具象化父母之愛，親子之情。擅長啟發別人想像力的白靈老師，以漫畫夢開啟自己的美學旅程，他們都看出了情感之所以真、意志之所以堅，那無形的成長的助力。
　　男生、女生，在這樣相互觀摩的成長處境中，是不是也感受到那相似的心路歷程，因而相互提攜？是不是也感受到那相異的心境，因而相互諒解？「飛翔的姿勢」容或不同，飛翔卻是我們大家共同的期望。十年磨一劍，我們不急，我們只是專注蓄勢，等待風起，展現最美的英姿。──寫於二ＯＯ三年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