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吉----陪我長大的好夥伴
小時候,住在山腰上,與住家相鄰的是一大片的果園,常常在果園裡工作,有人來拜訪都不知道,而任由訪客大聲呼叫,有時候,訪客會以為沒有人在家就悻悻然離去。這種情況在養了狗之後有了改善,當時幾乎家家戶戶都會養狗,這狗有時候就像門鈴一樣,有人來了,狗兒響亮的吠聲,會把在園裡工作的主人喚回來。
我生命裡經歷過兩條狗,是我一直無法忘記的。我還在地上爬的嬰兒時期,嘴裡無時無刻咬著奶嘴。家裡有一隻白色的土狗,名叫「邰嚕」,我常常爬到「邰嚕」身邊,將吃著的奶嘴塞進邰嚕的嘴裡,讓邰嚕咬一咬後,再拿出來塞回自己的嘴裡。邰嚕陪著我吃奶嘴,直到我稍稍長大戒掉為止。媽媽常常打趣說:「和狗狗共吃一個奶嘴的孩子,長大以後就會當作家。」
波吉是邰嚕的孫子,牠陪著我從童年走到青少年。牠是一隻全身土黃的混種土狗,波吉很聰明也很特別,牠會替我們趕跑偷吃飼料的鄰居的雞;也會幫奶奶把雞趕進雞舍裡;有幾次老鷹襲擊我們家的小雞,母雞和老鷹搏鬥的時候,波吉會把老鷹趕跑;住家附近常常有蛇出沒,只要見到蛇,波吉會用急迫且密集的叫聲通知我們。有人來了,牠會邊吠邊回頭,用眼神詢問我們,可以停了嗎?要不要繼續叫?我們放學回家,波吉會到路口迎接,然後繞著我們又繃又跳,那是一段很快樂的時光。波吉每隔兩個月就會失蹤個兩三天,每當波吉又不見了,我們全家人就會拿著手電筒滿山找。奶奶年紀大走不動,就站在屋子前面,用雙手作成的喇叭朝著山的方向,波吉波吉的喊。三天後,波吉自己回來了,牠全身黏滿了鬼針草,我們邊幫牠拔去鬼針草,邊罵牠:「以後不可以再這樣離家出走。」
波吉到底每兩三個月去了那裡?做了什麼事?至今還是一個謎。
在我十七歲的時候,波吉因為腳上那顆致命的瘤過世了。波吉臨死前,我和妹妹陪在身邊,牠不是在孤單中離去的。波吉以後,我們還養過小黑、小A。但是我已經沒有辦法像喜愛波吉那樣喜歡牠們。我非常想念波吉。
一直到現在,我都很堅持,除非我有一個庭院,否則我不再養狗。如果我決定要養狗了,那一定是我覺得我已經可以愛牠像愛波吉那樣。我常常覺得,在城市裡是不適合養狗的,狗兒需要奔跑、需要自由與空間。
有一些人常常憑著一時的衝動,帶了一隻狗回家,可是愛心與耐心卻無法持續,一旦對狗感到厭煩,馬路上就又多出一隻流浪狗了。人總會這麼安慰自己,把狗狗推出家門外,一定會被其他的好心人收留,然後就解除自己內心因為遺棄了狗而產生的罪惡感,每天依然安心睡大覺。
是個反諷的故事。因為心疼流浪狗,不希望牠們在人間受苦,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想像,如果這個地球上沒有狗,是不是比較好呢?我常常想,要怎樣的文字、怎樣的宣傳、怎樣的勸告、怎樣的威脅警告,才能阻止那些虐狗、丟棄狗的行為?才能讓人真心的尊重天地間所有的生命?
有時候,我是真的希望這個地球上沒有狗的,那樣,狗兒們就真的不必在人間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