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在羅國的領土上飛翔
葉琦玲
我在美國終於見到喬治叔叔。
關於喬治叔叔的故事我聽了很多,他年輕的時候從戰亂中的羅馬尼亞逃到美國,帶著五十塊美金去投靠他的父親;可是他的父親已經再娶,後母與父親不喜歡他,將他趕了出來。在他年輕的歲月中,他只好跟任何收留他的人住在一起,流浪了好多年。
然而,喬治叔叔現在卻成了有錢的建築商,在美國密西根州與建了一個社區,社區內的街道皆以羅馬尼亞名字命名。他的一生就像一個傳奇,在家族內廣為流傳。
喬治叔叔的兩眼炯炯有神,雖然已經六十七歲了,仍然每天工作十個小時。此時他就坐在我的對面,談論著羅馬尼亞。
「在美國的前五年,我日日思念羅馬尼亞,總想著賺了錢,就要回去羅馬尼亞;沒想到五年後存了錢,羅馬尼亞的局勢改變,共產黨執政,那邊的嬸嬸寫信告訴我,國內的情形非常不好,我就決定在美國留下來,」喬治叔叔以堅定的口吻說著:「我覺得要生活在別人的國家,就必須去喜歡它,不能老是抱怨這裡不好。」他停頓了一會兒,又說:「我很努力地工作,在美國生了根,現在有能力回饋我的祖國。」
喬治叔叔娶了美國人雪莉嬸嬸,生了四個小孩,但是羅馬尼亞仍然在他的心靈深處,忘懷不了。共產黨政權垮台後,他回去造訪家鄉,運用自己的財力與影響力,試著給羅馬尼亞的經濟一點幫助。
「可是很困難,至少要花二十年的時間!」喬治叔叔搖搖頭道:「除了匈牙利以外,羅馬尼亞被斯拉夫民族所環繞,每當這些國家有紛爭的時候,就從羅馬尼亞的土地上踐踏過去,導致羅馬尼亞飽受戰亂的威脅;也因為如此,雖然羅馬尼亞政府開放外人投資,許多美國人仍然躊躇不前!」
我是在遇見喬治叔叔之前的一九九七年春天,獨自前往羅馬尼亞旅行。那年的春天,厚厚的積雪初融,浮冰漂流於潺潺的溪水中。我從首都布加勒斯特,旅行到卡爾庇斯山脈(Carpthian)間的古城可盧巨(Cluj),再坐著火車朝北前往偏僻的瑪拉穆瑞緒;然後再回布加勒斯特,東行到黑海畔的康士坦紮,北行至舊摩多維亞王國的宜艾緒(Iasi),蘇雀法、尼安特;我在羅馬尼亞的深山中、荒野裡度過無數的驚奇,在康士坦紮港目送海輪鳴笛,在古老的僧道院聽著僧侶誦經,總總的經歷都讓我開始回頭審視自己的過去,思考人生的真正意義。
回顧自己剛開始想到東歐旅行的心情,不禁莞爾一笑。那時候是因為對現況的厭倦,覺得工作似乎停留在原點,無法做任何的突破,而心底卻彷彿存在著莫名的悸動,像宇宙中的一團星雲,無意識地增長、擴大、膨脹,到最後,它淹沒了我的心靈,渴望如鳥兒一般在天空自由自在地飛翔。
而我當初的目的地也不是羅馬尼亞,而是戰火中的南斯拉夫;結果卻因為拿不到簽證,只好停留在羅馬尼亞,然後旅行羅馬尼亞各地,愛上了這塊土地。誰說人生不是種種巧合呢?一年半前初初聽聞喬治叔叔的故事時,他只是一個傳奇;沒想到後來我卻嫁給他的侄子,成為他的親戚!
每個人對自己的將來都感到好奇,很想預先知道;然而,人生存在著無限的可能,我發現在沒有預設立場的情形下去經歷它,似乎更為美妙。這也是我喜愛旅行的原因,行前不論如何翻閱資料,當你路上異鄉的土地,總還是會一份驚奇的感覺。
希望這本旅遊札記能夠給予對東歐有興趣的國人一點資訊,增進人類之間的相互了解。當然,最終目的,我希望能夠間接地助長台灣人自助旅行的潮流,同時也賺得一點稿費,讓我再繼續上路,去遨遊世界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