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裡的女人
���������������������我看見她了,在清晨霧中,像幽靈一般,忽隱忽現的在公路旁邊踽踽獨行。霧在她四周,灰色的迷濛的一片,我開著車慢慢地跟著她,她就是德雷克畫中的那個女人,她是真的,現在就在我車子的右前方走,渾然不覺我這輛車在跟著她。
德雷克個展中畫她的那幅畫太令人震撼,畫廊整個一面牆就掛了這一幅畫,大霧,迷濛的一片,灰色的懸崖從右邊閃進來一個女子的背影,她穿著土紅色的風衣,一片被霧氣染濕的棕色頭髮散亂在她肩上,她是那樣孤單那樣迷失,讓我顫抖,不能移走。
德雷克第一次讓我看他這幅畫時,他那灰藍的眼睛閃著一種奇特的絕望,他說:「我看見她已經有許多次了,就像這個樣子。」他看著他的畫,「總是一個人在霧中走,我沒法不跟著她,一次又一次,最後我終於把車子停下來,問她為什麼要一人在霧中這樣走?」德雷克臉色蒼白的說。
「她棕色的大眼睛看了我一下,既不接受,也不拒絕,我看出她在我身後的霧裡在尋求什麼,我問她,可不可以跟我一齊到前面卡車停下來休息地方的小店去喝杯咖啡,也許能跟我談談,或者告訴我些什麼,她答應了。」
「她的聲音帶著濃厚的歐洲口音,她告訴我她來自法國,跟她的丈夫帶著年幼的兒子,離開了她的家園,離開了她的親友來美國的,就在這段路上,他們的車子在凌晨大霧中出的事,她的丈夫與兒子都撞死了,只剩下她一個人。她現在在霧中找||找她的丈夫、找她的兒子,在霧中,一個人找。」
「我說我是畫畫的。」德雷克臉色更蒼白的說:「我說我想畫她,她沒有反對,帶我到她家,我想快快地把她素描下來,但是我愈來愈抓不住她,她比霧更難捉摸。她整個的人還在尋找她已失去的丈夫和孩子,我回去就開始畫了,我日夜的畫,一幅又一幅,我的四周都是霧,整個霧中就只有她。」德雷克說:「她的痛苦,也成了我的痛苦。」
是看了德雷克的畫,我也開車來了。她果真還在霧中走著,現在就在我車子不遠的前面茫茫的走著,我想把車門打開,請她上來,但是我終於慢慢地開過她身邊,她絲毫沒有注意到我的車,我看見她真的在那裡找,踽踽獨行地找,霧漸漸地把她掩蓋起來,在我的車後,但她的踽踽獨行也已成了我的踽踽獨行,在我心上,跟在德雷克的畫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