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岸航行

靠岸航行
定價:180
NT $ 142 ~ 162
  • 作者:吳潛誠
  • 出版社:立緒
  • 出版日期:1999-11-18
  • 語言:繁體中文
  • ISBN10:9578453744
  • ISBN13:9789578453746
  • 裝訂:平裝 / 207頁 / 16k菊 / 14.8 x 21 cm / 普通級 / 單色印刷 / 初版
 

內容簡介

為文學航行者提供依循方向

  美國當代作家約翰.厄普岱克把評論比喻為靠岸航行,把創作比坐大海揚帆。泛海航行,水深浪闊,世界浩瀚,何等自在逍遙。然而,四顧飄渺,除了自己的想像,除了若有似無的一絲信念,什麼憑藉也沒有,則能不叫人茫然不知伊于胡底?

  相形之下,靠岸航行的方向和目標就顯得明顯穩妥多了,有陸地和海岸線(批評討論的對象及相關的文學知識)做憑據,航行者比較不怕迷失方向......

 

目錄

〈序〉無用之用 ◎李奭學
〈自序〉靠岸航行 ◎吳潛誠

輯一
逃離小我的大詩人──艾略特
文學愛侶  ──伯朗寧夫婦
當郵輪和冰山如一對情侶相見──  哈代以詩句寫鐵達尼號之沉沒
《唐吉訶德》的兩種版本 
持後現代觀點進出〈竹藪中〉 ──藉以透視霧煞煞的「羅生門」事件
現代文學  ──葉慈、艾略特、喬哀思、吳爾芙
政治的文學,文學的政治 

輯二
本土意識的構與解 
詩、修辭、謊言 
多重標準 
自我期許 
對話與討論 
多元取向的雛型 
性與愛慾藝術 
無言的哀歌 
望文生義──英漢對照四題并跋 
不肖意識 
活跳跳的傳統 
大紅檜與小豆芽 
專業與卓越 
戳破文字印刷品的物神面紗 
泰瑞西亞斯的觀點 
憤慨的義理 
興趣超離 
作家與政客 
從言論自由看國旗 
文化渾水,激盪不起漣漪? 

 

無用之用

  今年五月以前,我和潛誠兄素無一面之雅。三月中,我才通過芝加哥大學的學位口試,春遲便赴東華大學作答。廿年不見,頗訝異於花蓮的好山好水依然,更高興的是有機會和潛誠兄一夕長談。其實早在去年冬天,《自由副刊》的許悔之兄便曾居中引介,我和潛誠兄隔著中央山脈在電話上暢談了許久。潛誠兄是東華英文系的創系主任,力勸我來日東遊,春天我過訪東華,其實是踐約而去。

  東華之議,後來我因另有約定而未克實現,迄今猶引為憾事。不過因此和潛誠兄訂交,也算是失中有得。其後數度長談,我對潛誠兄的生命志業認識更深,開始覺得必須修正以往的某些看法。我這樣說是因為我雖遲到今年才和潛誠兄論交,但他的著作除了這本《靠岸航行》外,其實多不陌生。一九八五年從輔大英文研究所畢業後,我曾在今天的真理大學教過一年的翻譯,用的教材就包括潛誠兄的相關專著。九三年留學芝加哥時,還曾應是時《誠品閱讀》主編王瑞香小姐之邀,撰文討論過潛誠兄的台灣文學論著,從《詩人不撒謊》到《感性定位》都曾細讀一過。就在今年春天往遊東華前後,我又應《中國時報》之請,二評潛誠兄的著作,所論係他迄今最重要的文化關懷《航向愛爾蘭》。在此之前,潛誠兄雖然從薩依德(Edward W. Said)之議,提出「介入」這個文化命題,我卻因長期羈旅異域而眛於他「介入」的程度,以為不過泰端.伊果頓(Terry Fagleton)一類書齋裡的空談家。回國之後,且不談聽聞而來的社會活動,從《航向愛爾蘭》的印象開始,我對潛誠兄「介入」而不「涉入」的美學頓然改觀、發現他不但是自己信念的提倡者,同時更是身體力行的實踐者。《航》書借葉慈之酒澆潛誠兄胸中塊壘,長篇大論無非為台灣請命,希望建構本島獨立的文化國格。潛誠兄三致其意,一士諤諤,不論立場,我想都應該肅然起敬。

  東華作客和日後數度長談,一個重要焦點是文學研究和社會的關係。我和潛誠兄都出身英文系,都堅持文學研究的純粹性,不希望有太多實效或功利考量介入其中。如是之見當然因台灣特殊的教育環境使然,蓋國內英文系和英美等國確有不同,除了英美文學的研究外,社會中人多數期待兼具語言訓練的功能,或者希望根本就是這樣子的一個機構。學術云云,可免則免。然而俗見未必是真理,更可能是短視。一個國家的外語系所如果不是建立在研究的基礎上,縱然訓練出能力甚強的外語人才,這個國家對外國文化的吸收仍然會問題重重,上焉者「全盤西化」,下焉者人云亦云。所謂主體或自主性是侈談。英文系和中文系一樣,其實更應重視文學文化,藉研究的過程建立認識準則,一以強化對論述客體的了解,二則尋找攻錯的他山石,回頭反哺或豐富自己的文化母體。倘然只在商業性的功利面打轉,在學術以外追求速利‘很可能會造成外語訓練上的淺碟子效應,若非見樹不見林,就是在沙灘上起高樓。

  我在這方面的看法更激進。對我來講,研究本身就是樂趣,實驗室如此,書齋亦然,經濟學是這般,文學又何嘗不是,又何必曰「用」?潛誠兄重視創作其實更甚於研究,卸下東華系主任任職之前還為系裡擘劃了台灣第一座寫作研究所,強調常人眼中的「風花雪月」。不過他於「研究」一事倒有持平之見,以為表面上看來「無用」的文學研究,其實在樂趣外另有「大用」。且不談文前提到的「了解」與「認識」等學究之「用」,研究本身所要求於研究者的獨立精神就是任何速效訓練難以企及的「無用之用」。就學術而言,這種「用」要求我們不得人云亦云,用之於社會,則可以鼓舞諤諤之士,使其雖千夫指而橫眉冷對,雖千萬人而往矣。這種過人的膽識,中文史上前有魯迅的雜文,後有楊牧偶爾為之的方塊文字可以一見。潛誠兄在這方面的表現,《航向愛爾蘭》雖是代表,不過該書畢竟是隱喻,我覺得最出色者仍推讀者手上這本《靠岸航行》。

  這篇序文裡我不擬多談《靠岸航行》的內容,白紙黑字,讀者細按下自可索得。然而書中的社會批評看來都是潛誠兄負笈歸來後的經驗教訓,而我也剛剛剛結束遠遊,而且是懷著和潛誠兄一樣的遊子心情回歸母土,所以感觸特深,在結束本文之前,似乎有必要特別強調。這些篇什讀來其實刺眼,卻絕對是潛誠兄吾土吾民的肺腑之言。美國社會的法治與美國人的公德心,他更不諱言仰慕,有師法之意,在我看來尤顯書生的憨直可愛,俱因本土情所激發的思齊心理而起。我和潛誠兄都在教過一陣子書後才出國繼續學業,年齡比一般留學生稍長,在國外埋首於書本之餘,難免觀察人家的社會。看到好的,自然希望取為我用,否則渾渾噩噩,和鍍金心態何異?然而外人的「好」畢竟是外人的,要「取為我用」非賴長期的文化鑽研不可。「無用之用」,於此再得一解。《靠岸航行》裡,潛誠兄坦承美國社會於己無關痛癢,另方面又對西方文化敬佩不已。這種「矛盾」正是「立足台灣,放眼美國」再自然不過的結果,我覺得天經地義。

  今年春天的東華之遊,對我來說是一次精神洗禮。花蓮偏處台灣一隅,其實已經遠離台北中心。對多數人而言,好山好水由是有轉為窮山惡水的可能。然而仔細一想,台北之於紐約恐亦邊陲,端視世人懸念而定。所以「中心」不是絕對的地標,而是相對的指標。潛誠兄和同僚在東華三年,奮鬥有成,校園裡弦歌不輟。我們也樂見一代代的作家、學者於斯俯仰,如此則花蓮來日或可變成台灣的人文中心。《靠岸航行》的批評關懷則擴及全台,潛誠兄以無用為用的人文精神發揮尤甚,鞭策之下,孰知來日台灣不也變成世界的人文中心?咨爾多士,其共勉之。

(國立台灣師範大學翻譯研究所助理教授) 李奭學
一九九九年十月.台北南港

作者序

靠岸航行

  撰寫評論文字和從事文學創作在感覺上有什麼不同?對於這個問題,同時兼具上述兩種經驗的美國當代作家約翰.厄普岱克曾有精闢的解說,他把寫評論比喻做靠岸航行,把搞創作比做大海揚帆,他在自己的評論文集《靠岸航行》的〈序〉中說:「置身大海中,四周是一片美麗的渺茫,冷風凜冽,偶爾可見海豚閃爍發亮的背脊,或成群的銀魚同時躍出水面;靠岸航行,我們隨時可以因風轉向,再以一個十拿九穩的引文更曳近陸地。」

  泛海航行,水深浪闊,世界浩瀚,何等自在逍遙;然而,四顧縹緲,除了自己的想像,除了若有似無的一絲信念和有限的航海知識與裝備,什麼憑藉也沒有,什麼依靠也沒有,怎能不教人心裡發毛,手腳發冷,茫然不知將伊于胡底?新進作家──特別是在稿件被退回的時候──動輒惶惶不可終日固不用說,即使經驗豐富且早已享譽文壇的老手,諸如晚年的葉慈和佛克納,對於自己的創作能力有時不免也會產生懷疑的。有些極端敏感的作家如吳爾芙夫人,每寫完一部小說,神經不寧的問題便愈形嚴重,後來終於瀕臨崩潰邊緣,自殺以求解脫。對於自己的創作信心十足的人,少數是難得一見的曠世天才(例如莎士比亞),其餘的大多數是內省能力不足的庸才。另外有些寫作水準很不賴的文人如蕭伯納、王爾德之流,喜歡標榜自己的創作才華,那是在裝腔泉勢,自我廣告,或者是想藉著驚人的狂語掩飾自己的心虛;就像走夜路的人,需要藉提高嗓門唱歌或吹口哨來壯膽,因為心裡有鬼。

  相形之下,靠岸航行的方向和目標就顯得明確穩妥多了。有陸地和海岸線──批評討論的對象及相關的文學知識──做憑據,航行者比較不害怕會迷失方向,而容易有安全感。詩人葉慈甚至說,撰寫散文評述會使人產生優越感哩。參詳文學史,我們發現,專心致力於創作而從不分神寫點評論的作者可說很少;許多一流的詩人本身都是貢獻卓越的文學批評家,例如席德尼、朱艾頓、波普、強森博士、柯立芝、雪萊、阿諾德、坡、艾略特等人便是。

  雖說靠岸航行有大陸和海岸線可依憑,但在新鮮而刺激的旅程中,大陸和海岸線是陌生的,航行還是多少帶有摸索、試探、冒險成分的。是的,探測者便是批評家的適當身分,其任務是去發現新領域,為它命名、定位、繪圖、插置旗幟標誌;地理當以戒慎恐懼的態度來進行探索勘測,而不可自以為是穩坐釣魚船的文學法官,擺出一副自信、權威、專斷的態勢。

  X

  本書原於一九九一年由桂冠圖書印行初版,全書分成四輯:今改由立緒發行修定版,僅只保留原書第四輯的絕大部分文章和前三輯中的六篇作品,其餘文章則屬新刊,謹此說明。

  靠岸航行改訂版

吳潛誠

 

內容連載

當郵輪和冰山如一對情侶相見── 哈代以詩句寫鐵達尼號之沉沒

一九一二年四月十五日,當時世界上最大最豪華的郵輪鐵達尼號,在從南安普頓開往美國的處女航中途,撞上冰山而沉沒,船上載運的兩千兩百零七位水手和乘客、一千五百十三人罹難;噩耗震驚歐美,引起許多報導和討論。兼具小說家身分的詩人湯瑪斯‧哈代(一八四○ ~ 一九二八)在九天內寫下〈孿生子的交聚──詩句誌鐵達尼號之沉沒〉,初稿刊印在為贊助災難基金而舉辦的慈善音樂會節目單上(據說遇難者當中有兩位哈代認識的人),可以說是典型的應景(occasional)詩,但文學價值一直受到肯定,不可等閒視之。

哈代這首詩不記錄鐵達尼號首航的盛況,也不摹寫郵輪撞沉的災難現場,而把敘述焦點擺在歷經浩劫,一切歸於平靜以後的狀況。這首詩共分十一節,每一節三行。第一節的鏡頭對準海洋深處「某一個孤寂的所在」;詩人特別指出,那個孤寂的所在,「遠離了人類的虛榮/以及當初籌畫那艘船的生命之驕傲,她安靜蹲伏著。」鐵達尼號(Titanic)名稱源自希臘神話,原指力大無比的巨人;這艘郵輪是當時科技文明的結晶,船殼底部雙層打造,分成十六個不透水艙區,即使其中四個淹水,仍不會危及船的浮力,因而被認為不沉之船。(據傳,一位船員曾對旅客說道:「上帝本人沒辦法沉沒這艘船。」)船上的設備極盡豪華之能事。一般讀者──特別是熟悉《聖經‧舊約》〈傳道書〉的基督徒──應該明白,一切囂張的「人類的虛榮」和「生命之驕傲」注定徒然,也許終將遭受訓誡或者「天譴」。

這第一節詩所呈現的畫面出自詩人的想像建構,筆法簡潔,語調平淡。請參閱本文附錄原文,便知道整節詩共三行,合成一句,一、二行音節短、第三行音節長達六音步(狀如船隻〉使節奏舒緩下來,造成沉思的效果。整首詩十一節,基本結構類此。

第二節詩一樣是建構的畫面,鏡頭移近郵輪殘骸,船中的鍋爐「鋼鐵廂房,後來卻成為她不滅之火的焚燒柴堆」,而今「寒冷酌水流穿梭,轉成隨韻律有致之潮水起落的豎琴。」詩人以傳說中不怕焚燒的蠑螈來形容船上的火,火既可鑄造船隻,也可以燒毀船隻,潮水則代表無情歲月的見證。

第三節的鏡頭移到船上的鏡子──原意要用來映照富裕豐饒的鏡子,如今只見海蟲蠕動爬過,「醜怪、泥濘、啞然無聲、冷漠而不在意」。鏡子鑑映出今昔的強烈對照:一方面是豐饒──例如船上的一豪華設備、乘客的珠光寶氣等等:另一方面則是海底世界的泥濘、荒誕、不通人情。

現在,讀者應該已經意識到,這首詩以「對照」手法為主,以期獲致反諷效果。第四節詩對照珠寶的今昔境遇。珠寶可以炫耀虛榮,凸顯驕傲,呼應第一節詩的措詞。這一節詩寫道:「珠寶在歡欣喜悅中被設計出來,以迷惑耽愛感官經驗的心靈」,而今,「無足輕重地散落,光輝盡皆朦朧,暗淡,失去色澤」。哈代在這裡連用了三個頭韻(all their sparkles, bleared and black and blind)強調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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