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50年代到60年代,張穎同志擔任中國戲劇家協會書記處書記、《戲劇報》常務編委時,她是我的領導和同事。今年2月24日,當年中國劇協的十六位同事為賀張穎同志“米壽”(八十八歲)而聚集在她家中,祝她健康長壽。事先六十九歲的“小妹”劉蓮麗同志囑我寫一首賀詩,我遵囑寫好,在這次集會時用我家鄉常州吟誦調(常州吟誦已列入國務院公布的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吟了這首詩。詩如下︰
賀張穎同志米壽
延水清波滌紫塵,英靈風骨鑄詩魂。
折沖樽俎思喉舌,臧否氍毹論古今。
永憶慈躬撫弱幼,難忘赤手擋烏雲。
白頭著述留青史,華誕齊祈北斗尊。
雖然是受到劉蓮麗的鼓動而寫成,但這首詩全發自我的內心。我不贊成也不會寫“溢美”之詞。張穎同志十五歲即從廣東奔至革命搖籃延安,沐浴延河水,參加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抗日戰爭和革命斗爭。十七歲從延安被派到重慶,做《新華日報》記者、中共南方局文委秘書,在周恩來副主席身邊工作,也可稱作周恩來秘書。她接觸大量文化界的人和事。新中國成立後,從天津市委宣傳部調到中國文聯下屬中國戲劇家協會做戲劇評論和組織領導工作。60年代初調到外交部,任外交部新聞司副司長、西歐司副司長,後出使加拿大任大使館政務參贊,又隨章文晉大使到美國,作為大使夫人參與外交活動。她為人正義堅強,身經百戰,堅貞靈活,絕不隨波逐流、見風使舵,在歷次政治運動和外交斗爭中,堅持正義,捍衛原則,扶助弱幼,抗擊逆流。她對共事的同志們滿懷熱情,肝膽相照,對年輕的同志們慈祥和藹,循循善誘。我這首七律第二句稱她“英靈”(猶英才,唐王維有句“聖代無隱者,英靈盡來歸”,本此),並非過譽。詩中頷聯寫她的外交活動和主持戲劇評論工作。頸聯寫她對同志們的關愛和在政治運動及外交斗爭中的立場和姿態。第七句指她晚年的著述。她有《外交風雲親歷記》、《走在西花廳的小路上》等著作問世。現在,這部((文壇風雲親歷記》,她的又一部重要著作,又將出版。
在這部著作中,張穎同志記述了她所經歷的歷史事件,她所接觸或長期共事的政治人物及文化藝術界的許多人和事,內容豐碩,富有珍貴的史料價值,而文筆流暢,又有很強的可讀性和文學鑒賞性。其中涉及的人物有一大批,首先是我們敬愛的周恩來總理和陳毅副總理,還有郭沫若、田漢、老舍、夏衍、陽翰笙、胡風、吳祖光、葉以群、陳荒煤、曹禺、陳白塵、張光年、林默涵、葛一虹、金山、孫維世、阿甲、沈西蒙、舒繡文、白楊、秦怡、鄭君里、馮乃超、李凌、楊露曦、馮白魯等等,時間從作者出生到21世紀初葉,跨度越八十多年,可謂風雲浩蕩,波瀾壯闊,讀者可以看到一幅歷史繪畫的斑斕長卷。
這本書中所寫的,都是客觀真實的記述,但又不是純粹的客觀,其中蘊含著作者的悲和喜,微笑和眼淚,她的分明的愛憎,熱烈的好惡。
這本書中的有些紀事,如關于中共南方局文委的工作,帶有工作總結的性質,富于歷史認知的價值。書中所述霧重慶的文藝斗爭,作者對抗戰時期國統區戲劇運動的評述,立場鮮明,立論公允,態度客觀,也帶有總結性質。有些紀事,對若干歷史事件說明真相,糾正誤傳,起到澄明歷史的作用。40年代重慶時期對夏衍劇作《芳草天涯》的批評,張穎認為是“左”的、過火的批判,不利于團結革命作家,不符合黨的文藝政策。80年代南京一位作家寫的《田漢傳》,說1957年吳祖光被劃為右派,是田漢一手所為。張穎根據事實和她的判斷,予以否定,還田漢一個清白。這些都體現了張穎的公正和膽識,體現了她對歷史負責的嚴肅態度。
在張穎筆下,許多歷史人物出現時,有不少細節描寫。如周恩來同志1941年在重慶,有一次他讓張穎寫一篇評論夏衍劇作《愁城記》演出的文章。她覺得不好寫,動筆兩三次都沒有寫成,決定放棄了。恩來同志不高興了,說了她幾句,張穎感到委屈,轉身要走,此時恩來同志一拍桌子,大怒,說︰“怎麼這樣沒規矩?這是領導在給你說話呢!”又說︰“你有沒有組織紀律?任務可以隨便不完成嗎?……這是責任,今天晚上就寫出來,明天見報。”張穎含淚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反思良久,終于認真寫稿。一會兒,她回頭見到恩來同志正站在她背後,關心她的情緒,溫和地問她寫得怎樣了。她感動得淚流滿面,終于完成了任務。張穎說,事情已經過去六十多年,但她對此事記憶猶新,而且永遠不會忘記。這僅是一個細節,但這個細節卻透露出偉人周恩來性格的一個方面,既堅持原則,又重視人情;既嚴格要求,又慰勉有加。這樣,偉人周恩來的形象就立體起來。像這樣的細節,不是親身經歷、有切身感受的人,是寫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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