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上學人文存‧劉文英卷
隴上學人文存‧劉文英卷
作者願意首先將劉文英先生的論文《莊子蝴蝶夢的新解讀》擺出來進行討論作為跟蹤他的哲學追求的開場白。《莊子‧齊物論》雲︰“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覺然，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劉義英先生“在前賢丁作的基礎上，把文字訓沽、義理分析和精神分析整合起來，重新解讀莊子的蝴蝶夢。”他根據莊子哲學“物化”概念相通的三種意義，即萬物的自然變化、人在死亡過程巾所顯示的“物化”和夢中主體化為外物——“夢為蝴蝶”就是一個典型，得出了莊子蝴蝶夢新解釋的最終結論︰“不管莊子的蝴蝶夢是真是假、是虛是實，它既有深邃的思想意蘊，又有奇妙的藝術魅力、如果從藝術形象來看，我們可以把蝴蝶夢中的蝴蝶，視為大道的一個象征性符號，而‘夢為蝴蝶’則意味著莊子得道，與大道合二而一。若就思想境界而論，蝴蝶夢中的‘不知周也’，亦即‘至人無己’的形象化，表明莊子自認為他已達到至人的境界了。”
為什麼能夠合理地得出上述結論？夢象解釋之所以成立的可接受根據是什麼？一言以蔽之︰大道存乎齊物，逍遙方顯得道。劉文英先生認為，莊子齊物論的思路之內在邏輯有三個遞進層次︰齊周蝶、齊夢覺和齊物我。夢中莊周與蝴蝶，不可分辨，界限泯滅，“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由此類推，如果天地萬物皆有蝴蝶夢，“如果人們不是從自我看外物、看自身、看萬物，而是從大道看外物、看自身、看萬物，那麼天地萬物包括主體自身在內，都不過是大道的產物和表現。如此而已，豈有他哉！”如果萬物的界限都被化解，物我的分別皆為兩忘，齊外物而等自我，游萬象而逾無距，自我“不但同外物合二為一，而且同外物所體現的大道合二而一。”這里的核心詞就是夢及夢象。劉文英先生指出︰“莊子並不否認人們看到的萬物差別和物我差別，而是強調以道觀之，物無差別，物無貴賤”。知“道”、至“道”、得“道”以及“以道觀之”，存乎“物化”，在于“齊物”。但是，“齊周蝶”不能無中介地跳到“齊萬物”。莊子尚無漢儒的“天人感應”和“天人相副”的概念，作為其聯結萬物、通達天地、物我一體的先天解釋框架模型。架通莊子的“齊周蝶”和“齊萬物”之間鴻溝的橋梁是他的“齊物我”的體驗方法和原則，也就是白我“物化”，消除自我意識。這種自我物化的體驗，劉文英先生根據莊子在《齊物論》有關南郭子綦“吾喪我”的敘述和描繪，斷定為“這是道家修道的一種基本功夫。一般人不是子綦，不會理解這種功夫。但人人都會做夢，只要在夢中能夠化為某種外物，就能獲得自我物化的體驗。”
做夢本是人的一種自然生理現象。中國古代哲人如莊子，卻能將夢作為逍遙得道的體驗和象征，使之成為精神世界生成和顯現的載體。劉文英先生自覺而敏銳地捕捉到這一珍貴無比然而眾所周知的文化信息，潛心篤志地分析疏理中外學者釋夢學說，歸納總結其得失，形成自己的獨到見解。夢象的建構，夢說的探索，人類關于夢體驗的理論研究，成為劉文英先生打開人類精神文化殿堂神秘之門的一把鑰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