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的場景

1 關于當代分析哲學的實用主義視角
1.1 實在論與非實在論的當代論爭
1.2 若干元哲學論題
2 分析哲學與對話哲學
2.1 分析哲學與歐陸哲學的當代論爭
2.2 分析—歐陸區分與對話哲學
2.3 歷史主義或其他
2.4 當代哲學的新康德主義與新黑格爾主義分歧
2.5 小結
3 糾纏于康德與杜威之間——道德哲學的當前狀況
4 作為過渡類型的哲學
4.1 導論
4.2 真理的存在
4.3 從宗教到哲學再到文學
4.4 哲學的頂點:唯心論與唯物論的形而上學
4.5 文學文化與民主政治
4.6 文學文化的“頹廢”
5 哲學史的編纂:四種流派
5.1 理性重建與歷史重建
5.2 作為經典形成的精神史
5.3 學說匯編
5.4 理智史
6 普遍主義的宏偉、浪漫主義的深奧及人文主義的界限
7 哲學-妒忌
8 自然主義與寂靜主義
9 浪漫主義哲學家、智者及系統哲學家
9.1 赫大維與我的分歧
9.2 普遍主義、浪漫主義與人文主義有限論
9.3 小結
10 哈貝馬斯、德里達與哲學的功能
11 能被理解的存在是語言
12 哲學與文化的混合
12.1 文化混合的未來前景
12.2 關于哲學使命的論爭
12.3 西方知識分子理論興趣的轉換
12.4 瓦蒂默與我關于技術與形而上學關系的不同思考
附錄1 理查德‧羅蒂:面向後—形而上學文化
附錄2 理查德‧羅蒂論哲學與政治

“後”話先說談羅蒂

一

羅蒂生前風光，死後也不寂寞，大量的文章悼念，大批的著作再版，大規模的翻譯介紹，林林總總，蔚為可觀。死人享受榮耀，活人借以謀生，所謂傳統，所謂精神，或許就是這樣形成的。然而，不管怎樣，事實總如休謨所言，“習慣是生活的偉大指南”，移風易俗總是很困難，有時還是危險的；平庸雖可憎惡，邪惡更加可怕。

但是，最為可怕的，卻是平庸與邪惡的合謀，也就是阿倫特所謂平庸的惡:在艾希曼的平庸與納粹的邪惡結合起來時，可能會產生人們意想不到的極惡。故而，羅蒂的矛盾也是顯而易見的︰托洛茨基與野蘭花，二老如何得兼？由于其平均化效果，公共生活容易陷入平庸，可—旦失去公共生活，私人生活中的邪惡就可能膨脹，小惡變成大惡，終至災禍；私人的志趣雖然具有個性和創造力，能克服公共生活之平均化所造成的平庸，可一旦過于偏寵私人生活，就可能損及公共規則，規則不保，私人生活亦不得平安，甚至被毀。如此而言，在托洛茨基與野蘭花之間，如何選擇？如何平衡？哲人不得不為之殫精竭慮，有選托洛茨基之維的，如羅爾斯、啥貝馬斯等；有選野蘭花之維的，如尼采、海德格爾等；也有綜合思考的，如羅蒂。

既要生活在此處（公共生活或托洛茨基之維），又要生活在彼處（私人生活或野蘭花之維）；既要現實，又要理想，人就像走在搖晃不定的繩索上，他渴望著安定，又希冀著冒險︰一旦安定，他就會感覺平庸，可一旦冒險，他又會感覺惶恐。現代之後，人的兩難困境更為明顯，如何逶迤世間，既享自由，又得平安？常人或許任其自然，哲人卻不得不思之再三。知其不可而為之，既是哲人的痴迂之舉，又是其崇高之處，人類精神的綿延，或許正在于此。

同柏拉圖、康德、海德格爾這些哲學迂夫子相比，羅蒂可能更為機智，他不再糾纏于終極追問了，也不再執著于“理念”、“物自體”、“存在”等“大家伙”了，而是自甘“小打小鬧”。不管別人怎麼評價，他總能自得其樂，且影響巨大。說他鞭闢入里也好，說他淺薄輕佻也好；說他小資情調也好，說他明智篤實也好，總而言之，他不再像柏拉圖、康德、海德格爾等人那樣眷戀“大家閨秀”，而是自甘“小家碧玉”了。

當然，無論是“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不可否認的是，羅蒂同柏拉圖、康德和海德格爾等人一樣，都是哲人，哲人總有哲人的共通點，總有其“家族相似”。究而言之，他們都好褒貶時世，都好總結時代，都關心人類境況，都有著整體性的思維，而如果說這些都是“大”的話，那麼，“大家閨秀”和“小家碧玉”之“大”與“小”的區分，就不在于關心“大”的問題，而在其方式，“大家閨秀”大都以“大”入“大”，所以他們執著于“理念”、“物自體”、“存在”等，而“小家碧玉”們則大都以“小”入“大”，他們只關心個人的心緒，規則的公正，假設的變更等。就此而言，如果說“大家閨秀們”是“形而上學家”．那麼，“小家碧玉們”就是“後形而上學家”了。

然而，20世紀後半葉，“後形而上學家”全面取代了“形而上學家”．麥考說，“小家碧玉”全面戰勝了“大家閨秀”，佔據了哲學的主要舞台，這就是西方哲學中所謂的後現代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