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徽州,會有著心頭陣陣的驚喜,邊走邊看,又會有一股發自肺腑的遐思和感嘆。
村寨中,幢幢粉壁黛瓦的明清民居,讓人清晰地感受到徽州歷史文化的氣息;縱橫交錯于新安水系上的座座古橋,似在向人們展示著那歷經無數徽商走過、通向世界的路;威嚴矗立的牌坊,像是在訴說歷史更替的章回演義,這里有榮耀顯赫,也有著血淚的印痕;柏森森的莊嚴宗飼、支祠,留存著自晉南遷的世家大家族的宗閥權杖;山上山下坐落著學宮書院,讓人們聆听到作為“文化之都”、“東南鄒魯”、“十戶之村,不廢誦讀”的朗朗讀書聲。
陶文瑜,作家,1963年生,現居蘇州。著有詩集《木馬騎手》、《練習一》,散文集《江南》、《紙上的園林》、《茶館》、《煙波江南》等。
文摘︰第一記
歷史仿佛風雨中飄來蕩去的孤舟,而徽州就是港灣。
像很多落戶徽州的宗族一樣,西遞的胡氏,也是帶著一個百轉千回的故事來到這一片山水之間的。《西遞明經胡氏壬派宗譜》說,西遞的胡氏本來姓李,他們的祖先出自帝王之家,本應該是一國之君的一粒種子,落在徽州,長成西遞的平常人家。
公元904年,唐朝的春天,長安的天色有一些陰沉,唐昭宗李曄走出寢宮,抬頭之間看到院子里的梅花竟在一夜之間開放了許多。李曄的心底,情不自禁地涌起一陣感慨,春天的消息,來得真不是時候。
就在這個清早,心懷叵測的梁王朱溫,再次提出遷都洛陽的事來。
面對兵權在握的朱溫,李曄小心翼翼地說道,朕以為,遷都之事,是否寬限幾日再議。絲毫不是緩兵之計,千秋帝業,大勢已去,他很明確地知道,自己沒有回天之力。李曄的這一個想法,僅僅是因為皇後身懷六甲,分娩在即,他只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一個安詳的出生。
朱溫說,不用等什麼了,出發吧,我已經這樣決定了。
走出宮牆前,攙挾著皇後的李曄折了一段梅枝,交到皇後手上,他心里的想法是這宮里的梅花,或許可以保佑他們逢凶化吉,一路平安。
東去的長車走到河南陝州的時候,皇後生下了一個男孩。
前路迢迢,生死未卜,望著窗外的暮色,剛剛當上父皇的李曄憂心忡忡。李曄是不幸的皇帝,也是不幸的父親。
前來接駕的陝州官吏胡三,是歙州婺源人,見了這樣的情形,默默抱過孩子,辭官棄職,回到家鄉。他給孩子起了個“胡昌翼”的名字。
之後沒多久,朱溫篡位,自立梁朝。李曄一家,慘遭殺害,唯一幸免的,就是胡昌翼。
很多年過去了,長大成人的胡昌翼終于明白了自己的身世,也是這樣的黃昏,胡昌翼在屋子里轉著圈子,然後,回到書案前,點一枝紅燭,將攤在桌上的經書讀完。
我們的故事進行到這里,應該有好多的轉折,比如胡昌翼臥薪嘗膽報仇雪恥,或者他看破紅塵遁入空門,也許我們的主人公也會因此創造出可歌可泣的事跡,也許他也會因此走出來一段可圈可點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