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學辨析：社會科學的一襲皇帝新衣

第1章　　再也沒有好好先生
第一部分　理論基礎
　第2章　享樂主義的計算
　第3章　徒有其表的價格理論
　第4章　規模至關重要
　第5章　按勞付酬
第二部分　復雜性
　第6章　對資本的聖戰
　第7章　方法的怪異
　第8章　讓我們再來揭示一下時間扭曲問題吧
　第9章　部分的加總
　第10章　不合理的價格
第三部分　全新方法
　第11章　金融和經濟崩潰
　第12章　不要攻擊我，我只是一架鋼琴
　第13章　他們失去的是其心智
　第14章　其他可選擇的經濟學流派
后記
參考書目
索引

對任何一個作者來說，一本書被翻譯成另一種文字，都是一種榮幸。在中國經濟發展的這一關鍵時刻，我的好友霍彥立教授和他的同事翻譯了我的《經濟學辨析》一書，並由中國經濟出版社出版．我欣喜異常！

你也許很好奇，為什麼這本叫做《經濟學辨析》的書值得翻譯成中文？我所能給出的最好不過的理由是，20世紀末的十年間中國與俄羅斯經濟表現的對比；這一對比表明，比起俄羅斯，中國選擇了更適合發展的經濟道路。在這十年間，兩國都從中央計划轉向混合經濟制度，結果卻迥異。中國向更為市場化的經濟制度轉型，取得了巨大成功，而俄羅斯的情況則不太好，到上個世紀末，普通俄羅斯人的生活狀況比蘇聯末期嚴重地惡化。

是什麼導致了中俄兩國在各自向混合經濟轉型中出現了巨大差異呢？幼稚的人可能認為，之所以出現這種差別，是因為中國遵從了專家的建議而俄羅斯則不然——這里所說的「專家」是指西方的（特別是美國的）經濟學家。

這種差別的確是因為其中一個國家「遵從了專家的建議」而另外一個國家沒有。然而，頗具諷刺意味的是， 「遵從專家建議」的國家恰恰是俄羅斯！中國，沿着自己的道路走向一種混合經濟體制，遠比俄羅斯走西方經濟學家所確定的道路成功。因此，西方的經濟建議肯定出了極其嚴重的錯誤，至少在我們把它應用於轉型經濟時是這樣的。這也是《經濟學辨析》對當今之中國意義重大的原因所在。

一言以蔽之，處於主導地位的西方經濟理論是有缺陷的。既然這一理論本身有缺陷，那麼，據此所提出的任何建議都可能產生誤導——俄羅斯轉型期間俄羅斯國家領導人所獲得的建議就是最清楚不過的例子。《經濟學辨析》就是要揭示這一稱為「新古典經濟學」的理論成為市場經濟的錯誤模型的原因。

閱讀了這本書，你將會了解到，新古典經濟理論的缺陷有多種多樣、形形色色。如果說這些缺陷有什麼共同之處的話，那就是這一理論忽略了時間這一因素。在中國走緩慢穩妥的道路期間，西方經濟學家對俄羅斯通向市場經濟的高速所傾注的熱情中，這一點表現得尤為明顯。俄羅斯高速轉向市場的悲劇出現之后的故事，可以簡要地說明為何中國應該繼續對這些西方經濟理論持懷疑態度。

中俄兩國轉型的顯著差異，是俄羅斯轉型的高速。新古典經濟學家鼓勵這種高速，他們告訴俄羅斯，轉型越快，效果越好。為俄羅斯經濟轉型出謀划策的最著名的經濟學家中，就有現任的哥倫比亞大學地球研究院院長傑弗里·薩克斯。在一篇發表於1992年的文章中，薩克斯強調，保證改革可靠性的一個方面就是高速度。

人們也許認為，既然速度是薩克斯所給的一項重要建議，他和其志同道合的經濟學家一定將漸進與急速轉型的影響模型化，並且起碼在模型上顯示后者明顯優於前者。但事實上，為經濟學家指引航向的各種模型實際都忽視了時間。這些模型不考察經濟政策變動之后經濟所可能運行的時間路徑，而是推定經濟將快速地從一個均衡到達另一個均衡，這種變動的時間路徑被忽略了。

瞬時變動的假定，是西方經濟學的這一居支配地位的思想流派自其19世紀70年代開始以來始終存在的一根軟肋。然而，俄羅斯卻格外倒霉，它的轉型時期恰逢這一居支配地位的思想學派中的「理性預期」概念的影響如日中天之時。這一知識風潮把新古典學派的漠視時間的方法推向了新的危險高度⊙

「理性預期」認為，市場經濟中的消費者和生產者以理性的方式形成預期——這話本身倒沒有什麼不當。當然，經濟體系中必定也有一些非理性的人，不過在構建經濟的模型時，重視這些非理性人的行為將是愚蠢的。

然而，在像薩克斯這樣的經濟學家那里，「理性預期」一詞則意味着准確地預測經濟未來的能力。最先提出「理性預期假說」的是約翰·穆斯，他假定，除了一些隨機錯誤，人π1對未來的預測是准確的。當這一假定被納入標准經濟模型時，它意味着模型總是處於均衡狀態（或者隨機和意外的沖擊影響使其只發生微弱的偏離）。甚至新古典經濟學曾經承認涉及時間的各種過程——比如當供給條件變化市場上從一種價格到另一種價格的運動——在「理性預期」假定下變成了瞬時發生的事情。

20世紀70年代早期，托馬斯·薩全特、尼爾·華萊士和羅伯特·盧卡斯三個更年輕的經濟學家一起已經在推廣穆斯的假說，到了80年代中期這一假說支配了西方經濟理論。新古典經濟學家建議以高速進行計划經濟到市場經濟的轉型，他們基於這樣的信條，即世界上都是能夠預知未來的人。如果人們無所不知，那麼為何要浪費他們的時間使從一種社會制度到另一外一種社會制度的轉型拖拖拉拉呢？變革一夜之間完成，面對新體制人們即刻就會選擇適當的「檔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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