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最初出版於一八九七年,作為一部普及的古希臘文學史,已有半個多世紀了。一九。二年增添了一篇新的序言,敘述近年來發現的巴庫里得斯(Racchylides)和赫戎達斯(Herondes)的紙草文獻。但自那時以來,我們的希臘文學的知識,又有大量的、多方面的增加;這些紙草本給了我們久已渴望的米南德的一些劇本、埃斯庫羅斯和索福克勒斯的薩提兒劇(可以跟歐里庇得斯的《獨眼巨人》相提並論),以及索福克勒斯和歐里庇得斯的新悲劇,這些都是殘缺不全的,還有薩福和阿爾凱歐斯的許多殘箋斷片。除了這些新的內容之外,五十年來,知識方面當然也有不少的長進;而且我相信,以我本人對於古代文學的了解,我認為讓讀者注意到我們某些意見的改變,是完全合理的。然而我曾力圖不忘本書是一部「簡史」,並不宣稱要在這個大題目上向讀者提供一幅全面的畫圖。
由於這個原因,我在本書初版里,沒有對亞里士多德的哲學這一重大的、非文學的項目,進行任何討論。不過關於新近(1891年)發現的《雅典的政制》,作為亞里士多德的「通俗」文體的惟一范例,也許應該多講一點。在平等參政制的行使方式上,此書並無缺文,法規大概含有所涉及的條文要高聲宣讀的意思,雖然這種規則在《政治學》卷七和卷八里也可以看到。當然,此書對於我們了解有關雅典的歷史知識,大大有所增益,特別是克利斯提尼之前的年代以及公元前四一一年以後革命年代的歷史。
現在提出一個比較次要的類似的問題,即一九。七年初次出版的《奧克塞陵卡希臘史》(Hellenica
C)xyrhynchia——「奧克塞陵卡紙草文獻」842)。這是一部大的斷片,相當於牛津版本二十五頁,顯而易見,它成為修昔底德的歷史的續篇,並且和修昔底德一樣,按年敘述史事。但它與色諾芬則完全無關。它必定是寫於公元前三八七年安塔爾西達斯和約以後與公元前三四六年福西斯陷落以前的時期。書中簡略地提到公元前四一一年至奈達斯戰役之間的年代的若干史實,這時期以後,記載得就詳細正確了。它顯然常常被狄俄多儒斯所引用,但許多史家認為,此書過於詳細,不同於狄俄多儒斯平常所用的史料如厄福儒斯的《世界史》之類。最初編輯此斷片者為格棱菲爾(Grenfell)和亨特(Hunt)兩人,以《奧克塞陵卡希臘史並附忒俄波姆浦斯與克拉提浦斯的斷片》(Hellenica
Oxyrhnchia cum The叩ompi et
CratippiFragmentis)的書名出版。如無厄福儒斯,讀者自然首先會想到聞名的忒俄波姆浦斯,他的斷片有三百五十六行,而他的《希臘史》(Hellenica),正包含上述的這個時期。日期是相符的,但在文章風格上,這部斷片與犬儒學派歷史家的《腓力傳》(Philippica)和《希臘史》則大不相同。克拉提浦斯是一位聲名不大的作家,他的作品只有四個斷片,但普魯塔克曾有一次提及,認為他是這一特定時期的典型的或主要的史家。這個問題歷史家們討論得很多,至今尚未完全解決。
然而,有三位重要作家,依照我們的傳統,幾乎迄今都不提及,值得特別陳述。首先是巴庫里得斯。就在本書初版後,才發現不列顛博物院紙草文獻733內有巴庫里得斯的二十首抒情詩、賀勝歌、曰神頌和酒神頌歌,其中六首大體完整。有一首題為《忒修斯》,系由忒修斯與雅典國王埃勾斯(Aigeus)的問答組成,采用兩個合唱隊對唱的形式。「國王呀,是什麽擾亂我們的國土?外來的敵寇呢?還是一伙匪徒?」「只是一個人,但勇武絕倫;他曾殺死綠林大王西尼斯和刻庫翁和普洛刻儒忒斯,使一切的歹徒膽戰心驚。」「他擁有大軍嗎?」「不,只有兩個人,但即此兩人┅┅」我們可以斷言,他並不是什麽敵人,而正是國王自己的兒子,忒修斯。朗吉弩斯對於巴庫里得斯所作的陳舊的評語,看來還是正確的。他,「論天才不能與品達相比」,但思想「表達得流暢而優美」,不失為一個良好的詩人。他是西蒙尼得斯的甥兒,而他所用的方言和韻律卻是多里斯的,思想方法是品達式的,但他所寫的詩流利明晰,不像品達那樣蘊藉壯麗,這又說明他受愛奧尼亞的西蒙尼得斯的影響。他的最好的作品也許是《頌歌之五》(ode
v),一首兩百行的詩,敘述赫拉克勒斯與墨勒阿革在地獄里相會以及墨勒阿革由於燃木而死的故事。「大地的頂峰攔不住他,怒海的狂濤也不能阻擋。」——這描寫雄鷹飛翔的詩句,令人想起品達;「苦人的亡魂,像疾風追逐落葉,飄忽於伊得隴頭的羊群之間。」這樣生動的描述,也正相同。我們可以從阿里斯托芬的《鳥》一劇中的詩人身上(他喋喋不休地講著「雲」和「翅膀」,「雪」和「陽光」,並且使用奇異的復合形容詞),對一般雅典人心目中的抒情詩人的形象有個大致的了解。那個從環繞他的諷刺氣氛中解脫出來的詩人,很像我們新發現的巴庫里得斯。由於紙草文獻的發現,我們對於其他抒情詩人的了解,也顯然有所增加。關於阿喀羅科斯,有許多很小的難以明了的斷片,內中有一首(「奧克塞陵卡紙草文獻」2310)有連續三十句短長格三音步,它的情節似系來自克里特島「平安渡海」的一個婦人與一位戰士之間的談話。
關於阿爾凱歐斯,新發現的斷片有四百篇,薩福二百篇,可惜大部分都太短小,沒有多大文學價值。但從這些斷片里,可以看到這兩位詩人運用多種多樣的韻律,也可以證明許多有關阿爾凱歐斯政治上前後反對密西拉斯的庇得科斯的起事圖謀,以及一些有關薩福的兄弟和女兒的情況,以及這兩位詩人的流放。薩福的詩篇里有許多是祝賀新婚的詩歌,內中有一首至少具有優美的詩歌描寫的特色:「那里清泉潺潺穿過蘋果枝叢,遍地掩映著玫瑰花影,從那顫動的葉間,送來微困的睡意。」第十六斷片也有同樣的特色:「有人說一隊騎兵,也有人說一隊步兵,又有人說一支艦隊,是這個黑暗世界上最美麗的東西;但是我說這是各人所愛的東西。」(參閱佩奇的《薩福與阿爾凱歐斯》,1955年牛津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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