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在這個集子里的有關唐五代宋元明清詞凡四十二家六十四首的五十八篇賞析文章,是筆者從自己歷年來的此類寫作成品中挑選出來的。它們都在各種正式出版的書籍或期刊上發表過,這次結集印行前,筆者又作了不同程度的斟酌、修改。這些文章所鑒賞的詞作,除少量為人們所熟悉的名家名篇外,多是歷來操選政者所不怎麽注意的中小作家的佳制。其主要特點,一言以蔽之,曰「奇」:或題材奇異,或構思奇特,或筆法奇變,或措辭奇妙。故名此編曰《詞苑獵奇》。附錄中的幾篇文章,《唐宋詞總論》和《金元明清詞總論》,分別是筆者為江蘇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唐宋詞鑒賞辭典》與1989年版《金元明清詞鑒賞辭典》兩部書所撰寫的前言。前一部書由唐先生主編,前言曾經先生審閱,作了局部刪削。後一部書由唐先生任名譽主編,筆者以副主編名義主持實際編務,前言承先生信賴,囑以不必送審,徑行付印。兩篇都征得先生同意,在書的卷首以先生與筆者聯名的形式發表。《中國古典詩詞的理解與誤解》和《再說中國古典詩詞的理解與誤解》,分別是筆者1993至1994年在美國耶魯大學、長灘加州大學,2000年在韓國中國學會第20次中國學國際學術大會上所作的學術報告,也都在國內外權威學術刊物上發表過。上述諸文,這次收入本書,亦有所修訂。
鄉前賢江寧陳匪石先生《宋詞舉》自敘曾言:「詞之為物,『深者入黃泉,高者出蒼天,大者含元氣,細者入無間』。雖應手之妙,難以辭逮;而先民有作,軌跡可尋。若境,若氣,若筆,若意,若辭,視詩與文,同一科條。惟隱而難見,微而難知,曲而難狀。向之詞人,或懲夫雨粟鬼哭而不肯泄其秘,或鄙夫尋章摘句而不屑筆之書。否則馳恍忽之辭,若玄妙而莫測;摭膚淺之說,每渾淪而無紀。學者捫叩,莫窺奧,知句而不知遍,知遍而不知篇,不獨游詞、鄙詞、淫詞為金應所譏也。」非深知讀詞之甘苦者,不能道此。詞,讀懂讀通其文字難;讀出其好處來更難;讀出其好處,且能為文將其好處說與他人,尤難;能為文將其好處說與他人,而其解說之文本身也很精彩,實在難乎其難。筆者是否讀懂讀通了所鑒賞之各篇詞作的文字並讀出了好處?賞析文章是否說出了她們的好處並說得很藝術?雖然我是力圖這樣去做的,卻不敢自信。敬請讀者諸君不吝賜教,匡我未逮。
目錄
敦煌曲子詞:定風波二首(攻書學劍能幾何等)
南歌子二首(斜隱朱簾立等)
李白:憶秦娥(簫聲咽)
劉禹錫:瀟湘神(湘水流)
楊柳枝(煬帝行宮汴水濱)
薛能:楊柳枝(汴水高懸百萬條)
韓琮:楊柳枝(梁苑隋堤事已空)
皇甫松:夢江南(蘭燼落)
李涉:竹枝(十二山晴花盡開)
薛昭蘊:浣溪沙(傾國傾城恨有余)
謁金門(春滿院)
李:巫山一段雲(古廟依青嶂)
歐陽炯:江城子(晚日金陵岸草平)
范仲淹:剔銀燈(昨夜因看蜀志)
晏殊:破陣子(燕子來時新社)
劉潛:水調歌頭(落日塞垣路)
王安石:浪淘沙令(伊呂兩衰翁)
王觀:卜算子(水是眼波橫)
賀鑄:鷓鴣天(重過閶門萬事非)
古搗練子五首(收錦字等)
踏莎行(急雨收春)
踏莎行(楊柳回塘)
天香(煙絡橫林)
好女兒(車馬匆匆)
木蘭花(清琴再鼓求凰弄)
點絳唇(一幅霜綃)
減字浣溪沙(閑把琵琶舊譜尋)
天門謠(牛渚天門險)
朱敦儒:鷓鴣天(我是清都山水郎)
康與之:菩薩蠻令(龍蟠虎踞金陵郡)
袁去華:水調歌頭(雄跨洞庭野)
曹冠:念奴嬌(蜀川三峽)
王質:八聲甘州(過隆中)
京鏜:水調歌頭(百堞龜城北)
楊冠卿:卜算子(蒼生喘未蘇)
辛棄疾:踏莎行(進退存亡)
最高樓(吾衰矣)
卜算子(千古李將軍)
程:沁園春(試課陽坡)
劉克庄:木蘭花慢(海濱蓑笠叟)
摸魚兒(甚春來)
趙以夫:揚州慢(十里春風)
哀長吉:水調歌頭(紫陌風光好)
吳文英:夜合花(柳暝河橋)
陳人傑:沁園春(為問杜鵑)
曹:玲瓏四犯(一架幽芳)
劉秉忠:洞仙歌(倉陳五斗)
劉辰翁:永遇樂(璧月初晴)
王清惠:滿江紅(太液芙蓉
魏初:鷓鴣天(去歲今辰卻到家)
宋:菩薩蠻(西風落日丹陽道)
謝應芳:南樓令(生死隔年期)
林鴻:念奴嬌(鍾情太甚)
鄭滿:滿江紅(歸去來兮)
邊貢:蝶戀花(亭外潮生人欲去)
韓洽:瀟湘逢故人慢(園亭晴敞)
彭孫貽:滿江紅(曾侍昭陽)
陸宏定:望湘人(記歸程過半)
附錄
唐宋詞總論
金元明清詞總論
中國古典詩詞的理解與誤解
再說中國古典詩詞的理解與誤解
論詞詩詞六首
南歌子二首(斜隱朱簾立等)
李白:憶秦娥(簫聲咽)
劉禹錫:瀟湘神(湘水流)
楊柳枝(煬帝行宮汴水濱)
薛能:楊柳枝(汴水高懸百萬條)
韓琮:楊柳枝(梁苑隋堤事已空)
皇甫松:夢江南(蘭燼落)
李涉:竹枝(十二山晴花盡開)
薛昭蘊:浣溪沙(傾國傾城恨有余)
謁金門(春滿院)
李:巫山一段雲(古廟依青嶂)
歐陽炯:江城子(晚日金陵岸草平)
范仲淹:剔銀燈(昨夜因看蜀志)
晏殊:破陣子(燕子來時新社)
劉潛:水調歌頭(落日塞垣路)
王安石:浪淘沙令(伊呂兩衰翁)
王觀:卜算子(水是眼波橫)
賀鑄:鷓鴣天(重過閶門萬事非)
古搗練子五首(收錦字等)
踏莎行(急雨收春)
踏莎行(楊柳回塘)
天香(煙絡橫林)
好女兒(車馬匆匆)
木蘭花(清琴再鼓求凰弄)
點絳唇(一幅霜綃)
減字浣溪沙(閑把琵琶舊譜尋)
天門謠(牛渚天門險)
朱敦儒:鷓鴣天(我是清都山水郎)
康與之:菩薩蠻令(龍蟠虎踞金陵郡)
袁去華:水調歌頭(雄跨洞庭野)
曹冠:念奴嬌(蜀川三峽)
王質:八聲甘州(過隆中)
京鏜:水調歌頭(百堞龜城北)
楊冠卿:卜算子(蒼生喘未蘇)
辛棄疾:踏莎行(進退存亡)
最高樓(吾衰矣)
卜算子(千古李將軍)
程:沁園春(試課陽坡)
劉克庄:木蘭花慢(海濱蓑笠叟)
摸魚兒(甚春來)
趙以夫:揚州慢(十里春風)
哀長吉:水調歌頭(紫陌風光好)
吳文英:夜合花(柳暝河橋)
陳人傑:沁園春(為問杜鵑)
曹:玲瓏四犯(一架幽芳)
劉秉忠:洞仙歌(倉陳五斗)
劉辰翁:永遇樂(璧月初晴)
王清惠:滿江紅(太液芙蓉
魏初:鷓鴣天(去歲今辰卻到家)
宋:菩薩蠻(西風落日丹陽道)
謝應芳:南樓令(生死隔年期)
林鴻:念奴嬌(鍾情太甚)
鄭滿:滿江紅(歸去來兮)
邊貢:蝶戀花(亭外潮生人欲去)
韓洽:瀟湘逢故人慢(園亭晴敞)
彭孫貽:滿江紅(曾侍昭陽)
陸宏定:望湘人(記歸程過半)
附錄
唐宋詞總論
金元明清詞總論
中國古典詩詞的理解與誤解
再說中國古典詩詞的理解與誤解
論詞詩詞六首
序
流年似水。不知不覺,筆者從事詞學的研究與普及工作,已經二十四個春秋了。說來也有趣,詞學與我似乎有著某種神秘的因緣。
我的名字是我的太公,也就是我母親的祖父給取下的,據說本出於《詩。周南·麟之趾》「振振公子」句。漢毛亨《傳》日:「振振,信厚也。」(「信厚」,猶今言「忠厚老實」。「老實」是「無用」的別名。一笑。)唐陸德明《釋文》日:「『振』音『真』。」可知「振振」二字當讀平聲。可是人們都以為它出自成語「振振有詞」,故稱呼筆者時誤作去聲讀。名字這玩意兒,所有權雖然是你的,使用權卻多半歸別人,一如現今人家新裝修的華屋里備來給客人換腳的拖鞋。既然如此,筆者只好從俗從眾,向人作自我介紹時,也說「賤名就是『振振有詞』的那個『振振」』。
1963年,南京外國語學校初建,筆者有幸成了她的第一屆學生,時年十三歲。那所學校創辦的目的,原是為外交部培養後備人才的。而從事外交工作,須得能言善辯。因此,名取「振振有詞」之義,倒也上上大吉。殊不料1966年開始的「史無前例」,最終斷送了筆者的「外交官」前程。1968年,筆者懷揣一紙初中畢業文憑,離開南京城,下鄉插隊務農。十年後,以同等學力越七級(高中三年、大學本科四年)考取為共和國的第一屆碩士研究生,就讀於南京師范學院(後改名為南京師范大學)中文系古代文學專業:碩士畢業,工作三年,又回母校攻讀博士學位。從碩士到博士,都師從當代詞學大師唐圭璋教授,專攻詞學。1988年畢業留校,教學之余,亦主要從事詞學研究。至此,筆者恍然大悟:原來「振振有詞」之「詞」,竟是「詩詞』』之「詞」。造化弄人不自知,冥冥之中,命運和我開了這麽個謔而不虐的大玩笑!
恩師唐圭璋先生,整整比筆者年長五十歲。老人與我,從名分上來說是師生,從輩分上來說卻是祖孫。因為老人與先外祖施肖丞先生,既是同鄉、同輩、同事,更是朋友。先外祖治小學,出章(太炎)黃(季剛)之門,曾任南京師范學院中文系古漢語教研室主任,十年浩劫中被迫害致死。他博學多才,能詩詞書畫,藏書頗豐。筆者自幼寄養在外祖父膝下,受其熏陶,十余歲時便喜愛詩詞,常從外祖父的書架上亂抽各種詩詞讀本翻看(其中就有唐先生箋注的《宋詞三百首》等),許多名篇熟讀成誦,還無師自通地開始了詩詞創作。這一文學愛好,直到青年時期在農村種田,也沒有中輟。總而言之,筆者是從愛讀詞、作詞而走上詞學研究之路的。其所以後來報考唐先生的碩士生和博士生,執著於詞學,「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固已先兆於垂髫之年,絕非偶然。
二十四年來,筆者有過一些學術方面的著述,也寫了不少詩詞賞析的文章。前者是給從事學術研究的同行們看的,後者則是為中等以上文化水平的古典文學愛好者而作。比較起來,我對這後一類文字更為偏愛,因為它們的讀者面廣大得多。中國古典文學的優秀篇章,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寶貴遺產,也是世界文化殿堂里的珍奇展品,她們屬於全人類。向盡可能多的人民大眾介紹我們民族的這些文學藝術瑰寶,是一項非常有意義的工作。我為自己能夠從事這項工作而感到光榮,同時也為自己工作的數量和質量都不能盡如人意而感到慚愧。
┅┅
我的名字是我的太公,也就是我母親的祖父給取下的,據說本出於《詩。周南·麟之趾》「振振公子」句。漢毛亨《傳》日:「振振,信厚也。」(「信厚」,猶今言「忠厚老實」。「老實」是「無用」的別名。一笑。)唐陸德明《釋文》日:「『振』音『真』。」可知「振振」二字當讀平聲。可是人們都以為它出自成語「振振有詞」,故稱呼筆者時誤作去聲讀。名字這玩意兒,所有權雖然是你的,使用權卻多半歸別人,一如現今人家新裝修的華屋里備來給客人換腳的拖鞋。既然如此,筆者只好從俗從眾,向人作自我介紹時,也說「賤名就是『振振有詞』的那個『振振」』。
1963年,南京外國語學校初建,筆者有幸成了她的第一屆學生,時年十三歲。那所學校創辦的目的,原是為外交部培養後備人才的。而從事外交工作,須得能言善辯。因此,名取「振振有詞」之義,倒也上上大吉。殊不料1966年開始的「史無前例」,最終斷送了筆者的「外交官」前程。1968年,筆者懷揣一紙初中畢業文憑,離開南京城,下鄉插隊務農。十年後,以同等學力越七級(高中三年、大學本科四年)考取為共和國的第一屆碩士研究生,就讀於南京師范學院(後改名為南京師范大學)中文系古代文學專業:碩士畢業,工作三年,又回母校攻讀博士學位。從碩士到博士,都師從當代詞學大師唐圭璋教授,專攻詞學。1988年畢業留校,教學之余,亦主要從事詞學研究。至此,筆者恍然大悟:原來「振振有詞」之「詞」,竟是「詩詞』』之「詞」。造化弄人不自知,冥冥之中,命運和我開了這麽個謔而不虐的大玩笑!
恩師唐圭璋先生,整整比筆者年長五十歲。老人與我,從名分上來說是師生,從輩分上來說卻是祖孫。因為老人與先外祖施肖丞先生,既是同鄉、同輩、同事,更是朋友。先外祖治小學,出章(太炎)黃(季剛)之門,曾任南京師范學院中文系古漢語教研室主任,十年浩劫中被迫害致死。他博學多才,能詩詞書畫,藏書頗豐。筆者自幼寄養在外祖父膝下,受其熏陶,十余歲時便喜愛詩詞,常從外祖父的書架上亂抽各種詩詞讀本翻看(其中就有唐先生箋注的《宋詞三百首》等),許多名篇熟讀成誦,還無師自通地開始了詩詞創作。這一文學愛好,直到青年時期在農村種田,也沒有中輟。總而言之,筆者是從愛讀詞、作詞而走上詞學研究之路的。其所以後來報考唐先生的碩士生和博士生,執著於詞學,「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固已先兆於垂髫之年,絕非偶然。
二十四年來,筆者有過一些學術方面的著述,也寫了不少詩詞賞析的文章。前者是給從事學術研究的同行們看的,後者則是為中等以上文化水平的古典文學愛好者而作。比較起來,我對這後一類文字更為偏愛,因為它們的讀者面廣大得多。中國古典文學的優秀篇章,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寶貴遺產,也是世界文化殿堂里的珍奇展品,她們屬於全人類。向盡可能多的人民大眾介紹我們民族的這些文學藝術瑰寶,是一項非常有意義的工作。我為自己能夠從事這項工作而感到光榮,同時也為自己工作的數量和質量都不能盡如人意而感到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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