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十一世紀伊始,本書中的論文得以在中國南京出版,這一事實本身就是一個極好的例證,它足以證明文章作者,一位匈牙利裔哲學家和社會學家在二十世紀早期的德國所作的研究。卡爾·曼海姆認為,我們生活在一個「社會群體以各種形式相互直面(aneinandergeraten)的世界中,而這些群體在以前都相互隔離,並將自身和自己的思想世界絕對化」。當然溝通互動(communlcatlve
interaction)並不能保證社會和諧或相互理解,它所能保證的只是某類幻想的終結。因此,曼海姆繼續認為,當東方與西方相遇、民族與民族相遇,由階級、地位或職業所界定的個體與該群體中其他成員相遇時,就沒有人還能輕易地保持「自足、自滿的想當然狀態」。
曼海姆將溝通互動的擴展視為現代性的一個基本的和獨有的特征,這一趨勢的意義已超出了「地球村」的前景或「信息爆炸」的挑戰的范圍。群體之間的相互分離孕育了認識論中的絕對主義:我們想當然地接受某些預設前提、基本假設而不經質疑,是因為這些假設的本質處於我們的視野之外(這正是我們說「想當然」的意義所在)。只有當溝通跨越了擁有迥然不同的視角的群體邊界時,意識形態才進入到人們的視野,才通常被用來表示思想與社會歷史環境的聯系。其實,這種聯系表示的是否定的意義:我們認為其他群體的成員不能把握真理,而真理卻對我們表露無疑,這是因為他們受到其社會位置和利益的局限,於是,我們在確定這種位置和揭露這些利益時相信我們已駁斥了他們的觀點。但意識形態的「揭露」是所有群體都能玩的一種游戲。因此,當跨越邊界的溝通司空見慣時(這是城市化和全球化的一個直接后果),公共話語就受到沖擊,並蛻變為一種普遍的懷疑主義,曼海姆認為這一狀況的特點並非相互支配,而是「相互對話」(talking
past one another)。(l〕在此世界中只有兩種選擇:或是向虛無主義投降,使真理屈從於權力;或是進一步采用意識形態概念,不僅用諸某種思想,而且用諸思想的整體結構;不僅用諸對手的視角,也用諸所有的視角——包括我們自己的在內。后者就是曼海姆理解的知識社會學(Wissenssoziologie)的理路。
上文所引述的話出自一篇名為《知識社會學》的論文,這l篇論文是曼海姆為一本1931年在德國出版的社會學辭典所l撰寫的條目。〔3〕兩年前,他曾以《意識形態與烏托邦》(Ideol-ogie und
Utopie)為名將三篇論文結集出版,而在1936年該書英譯本出版時,加進了《知識社會學》一文以及一篇專為英譯本撰寫的導論,從而擴充了《意褒形態與烏托邦》一書,該書也從此獲得了二十世紀社會科學經典的地位,也使得曼海姆個人的地位得以鞏固。上述關於《意褒形態與烏托邦》一書的特征和環境的敘述也許能幫助我們理解本書中收集的論文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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