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竹內亮談《我住在這裡的理由》
創作契機
拍《我住在這裡的理由》(簡稱《我住》)的契機是我在二○一○年為日本放送協會(NHK)拍攝大型節目《長江天地大紀行》,期間去了長江周邊的青海、四川、雲南等地,前後拍了有一年時間。那時候,我經常跟當地人交流,他們知道我是日本人後就會問:「你知道山口百惠怎麼樣了?」「高倉健怎麼樣了?」但那已經是二○一○年了,山口百惠已經引退了多少年了啊!他們獲得的日本信息太少了,更多的是通過看抗戰影視片,不知道當今的日本藝人及文化,只知道山口百惠……所以我當時就想做一個節目,將現在的日本介紹給他們。
我跟太太說了之後,一開始她是反對的,覺得當時孩子還小,我們在日本買了房子,工作也很穩定,沒有必要去冒這個風險。但是我一直說一直說:「想去中國!想去中國!」最後花了兩年時間,終於得到太太的同意。
那時身邊的人都反對我們搬去南京,「中日關係這麼緊張,你為什麼還要去?」「太危險了!」……大家都勸我不要去。但是,我覺得這反而是一個機會,當時很多日本人從中國回來了,包括很多在中國拍視頻、拍紀錄片的人,那麼這時我去的話,就沒有競爭對手了(笑)。
經過一系列準備之後,我們在二○一三年八月正式搬到中國南京定居。之後,我一邊為日本的電視台拍攝節目,一邊做調查,研究中國年輕人究竟想看關於日本的哪些內容。同時,我進了南京大學學習中文。
開拍
我們公司是在二○一四年成立的,然後開始為拍攝作準備。當時沒有太多想法,只是想把日本當下的文化及信息傳達給中國年輕人。至於用什麼形式來表現,也沒有很好的點子。直到二○一五年夏天,我太太跟我說:「那就拍住在日本的中國人吧,通過他們來介紹日本的話,大家都願意看。」我覺得這個主意非常不錯,所以就開始做這個節目了。
連續拍了半年在日本的中國人之後,我就想換一種「玩法」:拍在中國的日本人。一開始不知道會不會受歡迎,在拍了兩三個人後,觀眾的反應卻特別好,比拍「住在日本的中國人」系列還受歡迎。我們真的沒有想到,原來大家都喜歡看日本人的生活,所以後來我們就一邊拍住在日本的中國人,一邊拍住在中國的日本人了。
拍攝對象
《我住》拍攝對象的選擇標準只有一個:他/她必須是一個拚命努力的人。我們所拍攝的人物,只要能滿足最大的條件:「努力工作/生活」,這樣就OK了。
我們拍的第一個日本人是住在上海的一位美女,做美甲的二十多歲漂亮姑娘。她並不是被日本公司派遣來中國的,而是自己喜歡上了中國,選擇定居上海,然後開了一家美容美甲工作室,在上海努力發展她的美麗事業。(本書第二篇就是關於這位日本美女的追夢故事。)
此外,我們還有一個條件是一定要拍主人公的家。因為我們的節目很生活化,而一個人主要的生活場景就是他/她的家,如果「家」不能公開的話,我們也就不拍了。
我們最大的困難是資金問題,拍攝過程中反而幾乎沒遇到什麼困難,大多數拍攝對象都願意接受拍攝。不過現在回想,拍日本人時被拒絕的比例比較高,因為日本人注重隱私,不想被拍到自己的家及家人,這是不同民族的不同想法吧。
我住在中國的理由
我從一開始的時候就被粉絲問及「我住在中國的理由」,所以二○一八年我公開宣佈,如果達到一百集的話,我就拍我自己,回答大家的問題。在第一百集裡,我讓員工做導演、攝影師……這也算是一個培訓過程。(翻看第九篇主人公故事,就能看到「培訓過程」的成果。)
我住在南京,而做中日交流,肯定繞不開南京。正因為南京是一個敏感的地方,所以在這裡做中日交流的事情時,能更加直接地感受到中日關係的最真實現狀,也更有意義。
我覺得南京人特別包容。今年是我住在南京的第八年,八年來,我從來沒有被人說過諸如「你是日本鬼子。」「我討厭你!」「走開!」之類的話,一次也沒有。大家都對我非常友好,也給我們很多幫助。
南京人不單是對日本人,對外國人都比較包容。有一次,我在南京地鐵內,跟一個日本人用日語交談,旁邊有一個孩子說:「我怕,媽媽。」孩子的母親就教育孩子,說:「不能這樣說,日本人裡也有好人與壞人,全世界都一樣,有好人與不好的人,所以不應該這樣說。」我聽到後很感動。很多人,特別是日本朋友,都問過我:「你住在南京沒有事嗎?有沒有被打過?」我的回答就是兩個字:沒有。
在中國的這些年
這些年,我感受到的變化是中日關係越來越好了。首先,我完全沒有想到有這麼多中國人來日本旅遊;第二,是看我們節目的人越來越多,想了解日本的人越來越多,通過《我住》的點擊量也可以反映出中日關係的現狀;第三,是有好多媒體來採訪我,特別是中央級的官方媒體。
當然,中日兩國(或中外)之間還存在著很多矛盾與偏見,我想一直努力,促進民間交流、增進彼此了解,讓這種偏見漸漸消失。現在我主要把日本的文化介紹給中國人,但同時我也發現,日本年輕人不太了解不太關心中國,這與很多中國年輕人喜歡日本文化的反差很大。我覺得這個情況不好,我以後還是要把中國有意思的文化更多地轉達給日本乃至外國的年輕人,這是一定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