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是無聲畫,畫是不語詩
帶點生澀地搭話,帶點生澀地接近
Aut prodesse volunt aut delectare poetae
Aut simul et iucunda et idonea dicere vitae
詩人或者希望給人益處
或給人快樂
或者同時說出既讓人愉悅
也對生活合適的內容
──賀拉斯,《詩藝》
我在詩畫的路上漫步,尋找遺失已久的那些時光。
詩、繪畫和音樂是藝術最純粹的源泉。能夠發現這些,並加以吟味,從中得到感動的,正是一群可以從藝術作品中感受到美的品味(Der gute Geschmack)之人。人類可以靠什麼得到幸福?歌德要我們每天都至少要聽一些歌曲(即使是短的也好)、閱讀美麗的詩句、欣賞精彩的畫作。詩是透過語言,將人類所擁有最純潔、最高貴的悸動,拉升至比自己意識更高的精神層面之藝術作品(das geistige
Kunstwerk)。在詩人內心蠢蠢欲動的激情,並不像巫女般地仰賴著超現實之力,而是藉由謨涅摩敘涅(die
Mnemosyne)──記憶女神的幫助,讓詩意就此萌生發芽。而詩被捕捉到的光彩,其實就是彰顯在這個世界上的美的意念。與其要說詩存在於美的世界中,倒不如把它說成是在醜的世界裏生氣勃勃的「美的附屬性存在」。若所有的藝術都是一個烏托邦,那麼做為烏托邦的詩,就是思念的徵兆,是總有一天美夢必會成真的信念。那是只有在讀詩人的心中才能察覺到的一絲幸福閃光,也是詩隱祕的革命。
「詩人是與生俱來的(Homo nascitur poeta)。」
詩人「詩是無聲畫,畫是不語詩」的著作就此問世。
這個系列是帶有「世界大師級詩意」性質的詩選集,精選出受到讀者喜愛,具備「大眾性與藝術性」的美麗詩篇。雖然總數只有三十幾篇,但這些詩的質量可是足以撐托起詩人一生的優美作品。本書是在擔任解說的評論家與詩人分別選出各自喜歡的作品後,再遴選出兩者的交集。那些由詩人親自繪製的圖畫,以及用鋼筆譜寫出來的詩篇,將喚起另一重感受。正如同自古希臘流傳下來的「畫是不語詩,詩是無聲畫」這個論點,詩與畫可堪稱是「姐妹藝術」,替彼此互相點燃靈感的火光,而這點在本詩選集中也可以獲得證實。詩人的畫比較趨近於「詩意畫」,倘若詩的語言是從那些不可見的物體身上汲取意象,那麼畫就是一種生動的表現,讓人從可見的物體身上認知不可測的深淵。詩意畫是將潛藏在詩人心裏的線條和色彩,體現在陌生空間的詩意描繪。詩人的畫並非旁騖之作,而是替詩人靈魂著色的眾多筆刷之一。
讀者啊!詩人是四處遍尋繆斯女神的流浪者。
日落時分,凝聚在詩人鞋底下的孤獨是實存的人類體重量,是想像力的遊戲。如同憑藉文字鍊金術穿透事物表象的詩人,在流浪的背囊裏裝上一枝鉛筆、一本詩集,踏上美麗的旅程吧!擁有一本歷經歲月、沾滿指痕,又值得一讀的詩集,是能讓夜空中的藍星在我們雙眼中閃爍,能讓我們將一朵野花擁入懷中,打從心底地去愛一個人。
誰知道呢?說不定當我們坐在岩石上讀著一行詩的時候,在那有如廢墟般的愛情中就會滋長出一絲曙光;路上的風景幻化成一條路,在我的體內打造出有如微血管般的地圖來;而風或許會告訴我們風中的答案,又或許會在探索心靈的旅程中(Wege nach Innen)告訴我們那些遇見的花朵、石頭、星星、小蟲、陽光,以及蘊含在人心深處的「審美」(ästhetische)的意涵!
出版詩人的「詩是無聲畫,畫是不語詩」
二○○九年十月
文化統籌副社長 閔炳日
詩人的話
去年五月上旬,yolimwon出版社的閔炳日副社長前來造訪我位於二村洞的書房。當時他提到自己正在推動收錄詩人畫作的詩選集企劃,希望首發就能先推出我的作品。閔副社長拿出他在德國讀書時收集到的德國詩人(歌德、里爾克、赫賽等)布面精裝詩集與我分享,封面都製作得非常精美。他透露出即使在韓國難以做到這種等級,想盡辦法也要做出這種高水準圖書的想法。就在那一刻,我馬上就理解到他是一位想將書本打造成藝術作品的人,內心為此而感到欣喜不已。
在收到他遞來自己的攝影作品集之後,我才得知原來閔副社長本身正是一位攝影作家,同時還有在寫詩。他曾在德國漢堡大學修習藝術史與視覺藝術相關領域課程,除了兼具學者的身分之外,同時也在弘益大學與同德女子大學教學講課。在他出國留學之前,有出版社工作的經驗,據說在出版界也是一位廣為人知的發行企劃。
我當然是婉拒了這樣的提議,理由非常簡單。記得自國小還是國中之後,我就再也不曾作畫,再說我畫的也不好,若是非要我提筆,那我還得先去找一間美術補習班從基礎開始學起,少說也得花上個一兩年的時間才行,因此我無法答應他的這項邀約……
但閔副社長似乎是要為了說服我,而說出「即使是我隨意畫出的一條線,也都意義深遠」如此這種「甜言蜜語」來。但認真來說,他勸說我的態度非常認真誠懇,不過當天我還是讓他無功而返。閔副社長和我約好,等他去個地方回來之後,將擇期再訪。
我非常喜歡他的人品。他說話的腔調既柔軟又謙虛,實在非常罕見。我無法和那些在我直覺判斷之下為人(本質)不好的對象來往,卻拿那些本性善良的人束手無策。
過了大約一個月之後,閔炳日副社長再度來訪。我們一同共進了午餐,暢談各種不同的話題。最後即使我對作畫這件事仍深感壓力,還是允諾了這項邀約。
書本若能做得精美,也能成為一件藝術品。以閔副社長的意志、態度,還有敏銳度來說,他是個會為美好事物迷得神魂顛倒的靈魂。換句話說,就算將他稱之為是美的信徒也不為過。
我明明就很熱愛紙張、鉛筆、鋼筆等文具,更別提我有多麼喜歡那些製作精美的書籍了,但不知為何,對於要精心製作自己的詩集一事,卻不抱予任何一絲的悸動或是期待。
在閔副社長的介紹之下,我前往弘益大學一帶的美術社添購了蠟筆、色鉛筆、粉彩筆、圖畫紙等簡單的畫具。但我發現手邊正好有首爾大學美術系崔仁壽教授送我的素描簿和鉛筆,便試著使用這些工具繪製了我喜歡的三位詩人及一位哲學家的素描肖像畫。原本也想要嘗試使用弟子們送我的羽毛筆繪製鋼筆畫,但最後卻把完成的兩幅畫作全數丟棄。原本想再多畫點鳥禽,尤其是那些成群結隊飛行的候鳥,卻也無法如願以償。還有「牆」的相反詞「窗」,無論是隱喻還是在實際上,窗都能讓人類走向「外界」,與浩瀚的宇宙相連。我想畫出可以美化及昇華那些所有身在框架內之人的窗,最後卻以失敗告終。
希望各位讀者可以諒解我這般魯莽的行徑,真不知道要等到何時我才能變得成熟懂事一些。
我要特別在此銘謝吳生根教授積極協助本詩畫選集的創作。
2009年9月中旬
鄭玄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