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一
一個女人,在當了母親之後,伴隨而來的除了喜悅,還有永遠不會消失的焦慮。
懷胎時敏感地注意飲食、胎教,產檢時緊盯胎兒的心跳、手腳是否齊全;孩子誕生後更是日夜守候,寸步不肯離。
這樣的憂心,時常在看到社會新聞中的孩童意外,更是加劇!
潔西.杜加(Jaycee Dugard)的真實故事,令我看得怵目驚心!如此漫長的惡夢,要花十八年才能醒來,這是何等血淋淋的慘劇?
如果潔西的母親能找鄰居或學校老師幫忙照料上下學,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樁慘劇?如果潔西的繼父能愛人如己,少睡十分鐘,是不是就能讓潔西平安到校?如果,在潔西失蹤後,小鎮能發起地毯式的搜尋,是不是就有可能在兩天後找到她?如果,就像潔西寫的,假釋官能徹查強暴犯的地上物業,潔西要被發現,不也易如反掌?
如果,這世界上的人能多付出一點愛和關心,素昧平生的人能見義勇為,雞婆一點,很多事是不是會變得不一樣?
被強暴犯軟禁十八年的潔西,在她應該剛要成長的青春期就當了小媽媽,面對這麼多複雜狀況接踵而至,她除了小小聲地問了幾句為什麼沒人發現她之外,沒有太多的抱怨。在面對這麼不公平的際遇之後,她反而充滿了感謝和善念。
她有的不是毀滅的念頭,她說,有一天如果她自由了,她要出去幫助更多的人。
闔上書,除了為她掬一把辛酸淚,更希望這冷漠的世界,能夠有更多人打開心、睜開眼,路見不平,仗義相助。或許,牽一個小妹妹過馬路,就能讓她平安地度過一天、或者一年、一生。
陶晶瑩
推薦序二
潔西不是基督山伯爵,她給我們更多反思
如果有人偷走我的人生十八年,我想我不會原諒他!
如果有人偷走我摯愛之人的十八年歲月,我想我不但不會原諒他,甚且我會不顧一切的報復他!
不是嗎?不管是《鐵面人》或《基督山恩仇記》裡,那位被囚禁在孤島、囚室裡暗無天日度過每一天的主角,不就是靠這樣的意志,捱過每一天的嗎?他們走出陰暗,頂著蒼白無血色的面龐,展開復仇之旅後,不也是如此博得讀者們發自內心的叫好聲嗎?
我是用這樣的心情,讀這本被人偷走十八年歲月的一位女子的回憶錄。
人生,數十年寒暑,雖然明知苦短,但人總難免會虛度這些寶貴的光陰,儘管或多或少的程度,常因人而異。
這大概就是人存在的,或活著的,某種宿命吧:我們不知不覺,把珍貴的歲月,就那樣這樣的虛耗掉了。
這時,人不免都會向老天爺,向上帝,高喊一聲,是誰?是你?偷走了我人生最寶貴的一段歲月,害我一下子從某一階段突地跳到另一階段,失去了細細體察人生之路上該有的沿路風景,不管是美是醜,至少該讓我自己去體會吧。
這樣的慨歎,若不是由於大環境逼人的無法自拔,例如兵燹戰亂,例如命運乖謬,多半則可能是由於個人的怠惰與疏懶,延誤了認真對待生命的恰當時機。大環境對個人生命的戕害,往往同時間裡有極多受害者,以至於受害個人雖然痛苦,卻在心理上能獲得一種「我並不孤單」、「我並非唯一受害者」的補償。而個人命運的乖謬,雖則也讓人陷入「何以是我」的自怨自嘆,但人若處在一個開放,可以做選擇、可以做決定的環境裡,那他依舊能經過一段時間後,替自己找到合理的人生出口。
簡單講,人若不是在絕對的孤立狀態,他(她)總能為自己找到脫離困境的可能性。
除非,她(他)被刻意隔絕在一個封閉的空間裡;除非,他(她)淪為一個強勢壟斷者獨佔的禁臠;除非這樣的隔絕狀態,這樣極端不對稱的強弱關係,一直不間斷地持續了十八年。而且,這還是發生在一個十一歲少女的身上,使她失去的,不僅僅是童貞,是家庭,是童年該有的過程,她失去的,是作為一個女人,一個人本該經歷的正常生命歷程。失去這,她就不可能、不再是完整意義下的人了。
可悲的是,造成她失去這些的,竟然也是「堪稱之為人」的一對夫妻!
只是,這對夫妻,是吸毒者,是變態,是瘋子,是罪犯。
但活在這世界,活在這處處風險的世界裡,我們如何讓自己,讓自己心愛的人,免於遭受在角落裡被綁架、被侵凌的恐懼呢?
《被偷走的人生》裡,潔西.李.杜加描述她自十一歲於上學途中被綁架後,便長期被隔絕在封閉的空間裡,獨自面對她的「成長」。(如果我們暫時擱置缺乏人際溝通、缺乏基本教育、缺乏親人關愛下,純粹身體的成長到底算不算成長的爭議。)她必須忍受一對幾乎形同瘋子的毒癮夫妻的精神與肉體雙重虐待,她所能憑靠的,只是一些十一歲以前也許並不算快樂的回憶,來支撐她孤獨無依的被囚禁歲月。(這讓我們得以窺視到,「記憶匣子」對一個被禁絕與世界互動的孤獨者,是多麼的奢侈!但同時間對照於這孤獨者所渴望的平淡自由,又是多麼的殘酷啊!)
生命總有它不能預知的風險。人若能了解這事實,他一定會過得比較快樂而澹然吧。因為,再怎樣有缺陷的現實,再怎樣看似平淡的現實,相較於有一朝,我們連這點簡單的平淡、簡單的幸福,都不可能擁有時,我們怎能不熱切擁抱眼前這並不如人意的現實世界呢?
我們細讀《被偷走的人生》,隨時都可發現,作者不僅靠著記憶來支撐她必須每日面對的醜陋(精神與肉體的虐待),還得靠著細細檢索記憶的砂礫,來淘洗出比較值得懷念的碎金。當我們看到她對原本不那麼感覺美好的家庭,在囚禁中有了點點滴滴的眷顧時;當我們看到她對自己的周遭的親人與朋友,開始做細細的爬梳,努力要找出與她(他)們互動過的每個細節時,當我們看到她不得不在長期的隔絕下,與綁架她的夫妻,乃至欺凌她的男人,建立起一種複雜微妙的感情聯繫時,這每個環節都足以令身為讀者的我們為之眼紅、落淚。
人,是多麼脆弱,又是多麼剛強的生物啊。人,是多麼理智,又是多麼野蠻的動物啊。讀這本《被偷走的人生》,我們終究得面對一個難解的問題:人的理性與感情,固然能寫下可歌可泣的進化史,然而,人的野蠻與非理性面的陰鬱,又何嘗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戳破了我們對美好人性的歌頌呢?
這世界,無時不刻不在發生,對個人的綁架、對個人的侵凌;更無時無刻,不在發生集體的綁架、集體的侵凌。制度理性總有其罅隙,光明社會總有其陰暗之角落。我們如何確保自己深信的美好價值,能真正貫徹到社會的每一角落,而不致有幸福的死角呢?我們又如何確信自己深愛的至親,能在走出家門後,不致隨時曝露於生命的危險?
也許正因為風險難免,也許正因為人性始終在光明與黑暗中擺盪,這本書於是有了悠悠傳世的價值。畢竟,唯有苦難者,方知何謂幸福,何謂人間的摯愛!唯有看透人性之幽暗者,方知人性底層那一抹微光的照射何其珍貴!十一歲就被綁架失去自由,失去成長,失去人間該有之關愛的小女生,終於在十八年後獲得自由之際,以她所能懂得的愛,紓解了自己的幽怨,紓解了我們對人性陰鬱面的懼怕。
我還是不知道這樣的悲劇發生在自己身上時,我能否選擇遺忘,但透過這本書的完整閱讀,我們會有全新思索的機會。這是人類世界最堪玩味的智慧:別人的痛苦際遇,會是我們邁向美好世界的墊腳石,如果我們能記取教訓的話。
蔡詩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