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層層撥開南韓,一刀刀切開洋蔥,刺鼻又促淚。看到最後才全明白。
人生是一連串的離別。上學吻別父母,放學揮別同學。嬰兒離開母體,青春告別童年。離別故土,離別成見,離別舊習,離別總有些喜悅隱動在裡邊。最後,終有一天,要和最親愛的人永別。
忽然間,三個兒子都已經成年。責任上,肩膀放輕。親情上,漸去漸遠。大兒子在一家日本跨國公司上班。二兒子的情節也充滿陽光。他大學畢業出社會後,就設定年收入破百萬的目標。據說年年達標,年年成長。小兒子經濟還沒獨立,有他才剛要開始摸索的未來。
大兒子通常晚上八九點才能離開公司。他留英留美留日的養成,是日本跨國公司國際化和在地化的生力軍。
「我很久沒有看到你的笑容。」
「我同事也都這樣說。」
「這個給你。」周末回家,Catherine送他一整包面膜。
「幹嘛?」
「媽媽看到你有黑眼圈。」
我變得開始喜歡約二兒子回家聊天。父母關心孩子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幸福。
「你比你哥還忙。」我笑笑地。
「沒辦法啊。」他說。
「忙很好啊,但忙到一星期沒空陪我喝瓶啤酒,就太忙了。」
「我有啊。」他的聲調是抗議和委屈的綜合。
我們笑著碰杯,父子習慣共飲三罐小罐裝的啤酒。
「這是兩星期來唯一的一次吧?」
「是喔。」他不好意思地說。
「哪有當爸爸的人那麼愛找兒子?」Catherine說。她認為奇怪的人是我。喔,瞭解,馬上改過。
小兒子十九歲入伍,當一年海軍陸戰隊。他要盛裝參加他大哥的婚禮,特別去理出「終極殺陣」男主角的髮型。婚禮隔天,他的排長就來電話找我。問我同不同意他理這種頭。我還能怎麼同意或不同意呢?
「軍中不能在頭髮上這樣弄。」排長說。
「就叫他理掉啊。」我是正直老爸,從不護短。
「理掉變成理光頭。部隊規定不能理光頭,除非關禁閉。」排長說。
「那要怎麼辦?」我是誠懇老爸,真的是被這兩個官兵,搞得智慧盡失。
「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才打電話請教你。」排長說。
「給他記個小過或警告,再找個勞動服務給他做,記嘉獎,以功補過。」說著才想去當學校訓導主任,保證本校清潔比賽聞名全國。
事後請教一位髮型設計師,原來那是流行的「閃電頭」,是「蛋頭」的同族。閃電頭陸戰隊總算安全退伍。我們去看他外婆。
「阿媽都有替你吃齋念佛,要乖喔,要聽爸爸媽媽的話。」
「謝謝阿媽。」
「謝謝媽媽。」Catherine趁機撒嬌,親她媽一個。
「謝謝大家。」我說。不然捏?
三個兒子三個樣,老爸當得如此多元。有時驚險,有時感恩。真是資深中年阿爸的漂流。突然間,家中不再有大人和孩子的玩趣。Catherine和我告別雙親的全職角色,轉任臨時工。孩子成年,父母的教養義務已經實踐或沒實踐,重任可卸。只是父子同姓,父命子名,父子連心總難改變。
三個兒子的畢業禮物,兩個完成,一個還記著。大兒子走中國,小兒子遊日本,二兒子還在忙。雖然,旅遊的主題國南韓已經選定,卻遲遲沒成行。選擇南韓是因台灣的哈韓族和反韓族都各擁重兵,常互相火拼。二兒子當家教,補習班英文老師,自己也收學生,面對的都是青少年。兩族交火,他不敢出聲,免被流彈波及。能有第一手觀察和感受,或許有助提升教學信心。終於等到全年無休的熱門英文老師,勉強騰出一星期旅行時間。我先出發,他中途到首爾會合。
「媽媽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兒子問。
南韓不是Catherine的菜。她不看韓劇,不買韓貨,不想整形。南韓之旅,她不同行。
韓國行匆匆敲定。小兒子為我訂第一站的旅館。Catherine替我打包行李,大清早在家門口吻別送行。計程車穿過城市和原野,華燈在黎明熄滅。班機向北直飛。離別對我通常是歡喜大於傷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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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層層撥開南韓,一刀刀切開洋蔥,刺鼻又促淚。看到最後才全明白。--部落客 大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