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的話
林文寶
當我知道學校在今年八月,除進修部留在舊校區外,全部搬到知本新校區,於是所謂當年的兒童文學研究所發源地,也就會成為歷史。其間大量的圖書(含家裡的藏書)也就順理成章加以整理打包捐給學校,作為學校完全搬遷,與新圖書館成立的一份微薄的賀禮。
兒童文學研究所舊址,位於臺東校區東北角,比鄰游泳池與女生宿舍,它是師專時期的圖書館,六十五年七月由省政府撥款分三期興建,於六十九年四月落成啟用,稱之為中正圖書館。這是我記憶中東師的圖書館,之前是否有圖書館,真是空白一片。
而後又於學校進門左側,原舊學生活動中心興建五層樓的圖書館,歷時兩年,於八十年十月落成啟用,學校亦於八十年七月改隸國立。
師專時期的中正圖書館,是三層樓的建築,進門後的樓階梯在中間,分左右兩側,左側有地下室。兩側除大型開放空間外,並各有三層的夾層書庫。印象中,七十六年八月起九所師專改制為師院後,圖書館左側一、二層似乎是語教系的教室與圖書室。
八十五年八月十六日,教育部最速件,字號(85)師(二)字第85515894號。主旨:八十六學年度師範院校申請增設系、所、班案。本校兒童文學研究所奉報行政院核准增設並進行籌備。八月二十六日奉命兼兒文所籌備處召集人。進行有關課程、師資、圖書儀器、設備與場所進行之規劃。
當時舊圖書館於七十六年八月後稱之為語教大樓。八十五年十月二十五日上午十時行政會議通過一、二層與地下室,規劃為兒文所使用之場所。三層為教育研究所。
當時場所規劃如下:
進門左側一樓是為所辦公室,二樓是兒童讀物研究中心。其間充滿著書香,是為研究生的閱讀空間。地下室外間是劇場,內間是研究生研究室。右側一樓會議室,稱為一○一室,二樓是四十人的教室,為二○一室,四周皆為書牆。
左側三間夾層書庫,一層是所長室,二層是臺灣與大陸兒童文學研究室,三層是兒讀中心研究員辦公室。右側一層是日本兒童文學研究室,二層是翻譯研究室,三層是兒童哲學研究室。
兒童文學研究所經過長達十次的籌備會議,時間從八十五年九月十九日至八十六年六月十一日。在籌備期間並首開大學系所的各種行銷活動。後來將相關資料編輯成《一所研究所的成立》(一九九七年十月)一書,是為兒文所叢書第一本。並於八十六年五月二十九日公布第一屆碩士生錄取名單:一般生正取十二名,專業在職生正取生三名。六月十六日,計錄取新生十五名全部報到。
當年,我期許能重現宋儒風範與書院之精神。
所謂宋儒,主要指北宋五子:周敦頤、張戴、邵雍、二程兄弟(程顥、程頤)與南宋朱熹。董金裕有《宋儒風範》一書,其附錄〈讀宋元學案附錄看宋儒風範〉一文,認為宋儒志節風範如下:
志學之專,
修身之謹,
事親之孝,
手足之情,
治家之道,
急難之風,
宗族之義,
侍人之誠,
施教之法,
任道之勇,
胞與之懷。(頁一一一至一二三詳見一九七九年十月東大圖書有限公司)
以下再試以詩為證:
月到天心處,風來水面時;
一般清意味,料得少人知。
―邵雍‧清夜吟
閒來無事不從容,睡覺東窗日已紅;
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
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風雲變態中;
富貴不淫貧賤樂,男兒到此是豪雄。
―程顥‧秋日偶成
半畝方塘一鑑開,天光雲影共徘徊;
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
―朱熹‧觀書有感
宋儒揚棄單一與固執,朝向開放與無執。邵雍臨終時,好友程頤請他留下勉勵後進的話,他默默無語,只把雙手攤於胸前,程氏催促,只好戲謔自己說:「我一生走的都是窄路,窄得連自己都不易立足,又怎能引導別人走什麼呢?」這是何等的坦然與胸襟。於是乎直觀、無間、自得與盡情,似乎就是我們所尋求的如蓮花般的童顏。
宋儒最重講學,但宋初書院雖起,未幾即遭帝王提倡科舉之影響,使士皆鶩於明利,未能長守山林。再加上宋仁宗(慶歷),神宗(熙寧、元豐),以及徽宗(崇寧)之興學,是以官學顯盛,私學式微,故終其北宋之世,書院沉寂長達一百四、五十年,至南宋官學衰敗後,而書院復盛。
南宋最早的書院,要算朱子興復的白鹿洞書院。
書院與官學之間最大不同點,便是在其教學目標之為「教育而非科舉預備的」,自宋以來,書院的教學目標,差不多都以朱子白鹿洞書院學規為標準。所以白鹿洞書院興復告成之後,朱子曾一再以勿事科舉勸勉學生。這種反科舉精神,是朱子興復白鹿洞書院的特點。
官學在南宋晚年,原已衰微。書院自盛興之後,反轉而受書院的同化。
宋儒當時的書院,正是學術、義理、德性、道藝的場域。
因為想重現宋儒風範與書院講學,因此特別重視人與書,在研究所的場域中,處處有書,處處有可以讓人休息的角落,每間的研究室既是教師的研究室,也是上課的地方,更是師生互動的地方。同時每星期三早上三、四節是所的共同時間。不排課,是師生開會或聽講座的時段。
八十八年,同時開始招收夜間部與暑期部,每班二十五名學生。
九十二年,招收博士生。
九十五年,招收臺北假日班,採隔年招生。
今將其開班、教師與主管等流動事實。
遙想當年,為尋求學有兒童文學專業的海外留學生,幾乎用盡可能的關係,認識了許許多多可能應聘的才俊,惜乎成效不彰,退而借助兼課與短期講學。兼課如早期洪文珍、陳儒修、張世宗等教授;短期講學,以暑期部為主,國內有許建崑,大陸有:王泉根、方衛平、朱自強、馬力、曹文軒、吳岩等人,還有第一屆駐校作家黃春明。
其間有不斷的學術活動與研討會,發行《兒童文學學刊》,舉辦「臺東大學兒童文學獎」。
可說是盛極一時的兒童文學平台,多少人翻山越嶺,流星趕月,只為曾經有過,或為驚鴻一瞥。我們也曾走過千山萬水,尋覓可能的驚心。
其實,「兒童文學」在東師的發展,要溯及民國六十一學年度,國師科語文組有﹁兒童文學﹂課程之開設,即是由我教授。也就是所謂走進兒童文學之路,原非本意,亦非所願,或許是因緣與巧合所致。六十年八月任教東師專。六十一年國師科四年語文組有﹁兒童文學﹂課程,當時國語文老師都以古典為主,因此,兒童文學、新文藝及習作捨我其誰?想不到幾經努力,卻發現其中別有洞天,於是一頭栽進而無悔,而我最早的兒童文學論述〈兒童文學製作之理論〉,是刊登六十四年四月《臺東師專學報》第三期。持此,我個人是在六十一年九月開始講授兒童文學。這是臺東師專國師科第一屆。臺東師範學校於五十七年八月改制為師專,開始招收體師科,至五十九年才招收國師科。
因緣巧合我從此走入兒童文學的天地,在東師、在臺灣為兒童文學播種、耕耘,個人除沈潛於兒童文學的研究外,並指導學生創作。在東師專,由早期的《東苑》、《莘耕》到《東師青年》,都有學生創作作品發表,從六十一學年開課到七十九學年(八十年六月)師專時代結束,長達十九年的播種、耕耘,為東師奠定了兒童文學發展的基礎,後來將師專時期學生發表兒童文學創作結集為《鹿鳴溪的故事一書》一九九二年五月列為東師語文叢書第四。
七十二年四月,與好友吳當創辦《海洋兒童文學》刊物(七十六年四月出十三期後停刊)。
七十六年改制為師院。兒童文學成為師院生必修課程(體育系、美勞系、音樂系、特教系除外)我兼任語教系主任,因此師資與發展的基礎更為穩固。為強固兒童文學的發展,語教系在我個人的喜好之下,設立兒童讀物圖書室,收集各類兒童圖書出版品,期望為兒童文學的推展,提供較完整的環境。
八十年七月師院由省屬改隸國立。同時間經教育部核准設立「兒童讀物研究中心」,作為推動本校「兒童文學」研究發展據點,以充實兒童文學研究資料及計畫性之專題研究,確立語教系的發展特色。
語教系承辦相關兒童文學的研討會與活動,並發行《專師語文學刊》與《語文叢書》。
當時語教系已隱然成兒童文學教學與研究的重鎮,於是八十五年通過核准設置兒童文學研究所,似乎就是順理成章的事實。
於是乎兒童文學研究的場域,於焉形成。這場域是理想與夢想的桃花源。據說陶淵明的桃花源:
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髮、垂髫,並怡然自樂。至今,只有普太元武陵漁夫見過。而後來雖有人欣然規往,欲不得其門而入。
而兒文所的桃花源,卻是一個人人可見可到的平台。其間曾有人出入其間(學者、作家、畫家、讀者或出版從業者)更有徹夜不眠,高談闊論,狂言狂語的學子。
總之,兒文所的桃花源場域提供了平台,而平台上的時間、地點、空間,以及人物與事件,則是無限的想像世界。這個可能的想像世界,只有曾經在此駐留過的你們,才能有書寫與創造的可能。
九十二年七月卸下所長職,學校改為綜合大學,名為臺東大學,我接任第一任人文學院院長,而人文學院也在九十五年八月搬進到知本新校區。暑期部、夜間部仍在臺東舊址上課。
二○○九年一月三十一日,我在院長任內退休。蒙當時蔡典謨校長關愛,新設「國立臺東大學榮譽教授敦聘辦法」,於是我成為校方第一位榮譽教授。
我在新校區有間研究室,又舊校區的兒童文學研究所左側、二樓與夾層仍存放著我大量的圖書,而我的研究室也一直存在著。後來,校方將左側地下室、一層(原所長室夾層)與右側一層夾層撥供永齡希望小學教學研發中心與教學中心使用,而右側二層為理工學院教學用教室。於是兒童文學研究所供我使用的空間,是左側二層與二、三夾層書庫,至於兒童文學研究所的現況如下:
日間部每年招生十二人。(不含外籍生)當年是十八人。
夜間班、暑期班皆已停招。
臺北假日班兩年招生一次,招生人數為十九人。
博士班每年仍招生五人。
今年八月,臺東校區兒童文學研究所行將走進歷史,於是有了〈我們的歷史,我們的記憶〉的召喚:
我們的歷史,我們的記憶
臺東大學臺東校區已確定在今年八月全部搬移至知本校區,而兒文所舊校區也在我的藏書捐贈之後,立下里程碑,正式邁入歷史。這個地方曾有多少兒文所師生的回憶與歡笑,所以希望透過這個機會,紀錄兒文所的歷史與記憶,重溫那個可愛又質樸的以前,拼湊出一個「心」地方。
書寫有關兒文所舊校區的點滴回憶,或者發生的小故事均可。文體不限,字數不超過5000字為準,以word擅打,12級字,新細明體,如有相片相佐更好。作品請於5月31日前寄至litchild@n¬u.edu.tw。林文寶。
過去無所謂好或不好:過去只不過是與現代不同。如果我們一味懷舊,或認為現在的世界都比不上過去的好,就將永遠無法處理橫在眼前的問題。過去的世界真的是另一個國度,我們無法回到過去,但是我們可以召喚,可以想像。
在兒童文學路上,個人似乎仍一直在途中,其間或許仍有諸多不被見諒。但就個人而言,但求無愧於人,一路走來,無怨無悔,若有所謂遺憾者有三。
1、二○○○年十月申請「大學學術追求卓越計畫」,這是所謂的五年五百億。雖然進入決審,但仍是擦肩而過。
2、兒童文學資料庫
二○○三年通過教育部「輔導新設國立大學健全發展計畫」,以「兒童文學學門為重點研究計畫」,後來學校又投入不少經費,可惜仍未能有成效。
3、兒童文學館原預訂遷校後將臺東舊圖書館改為兒童文學館。然而,事過境遷,物換星移,終究未能成立。
在兒童文學的路上,各種的風風雨雨都有過,也都全力以赴。留下遺憾,以待來者。如今,以有限微小的召喚;留下歷史,留下記憶。又由於來件附有相片者不多,於是全書不用相片,僅以書寫描述可能的想像世界,或許日後再見以相片呼應書寫的想像世界。
於是,我只能說:
當曾經擁有的夢想與理想的桃花源,已然成為歷史。
也因此,我們開始有了傳說,有了故事。
同時,我們又有機會重新再造一座桃花源。
一○三年六月於舊校區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