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訪糖果阿姨
- 作者:伊格言
- 原文作者:Egoyan Zheng
- 出版社:聯合文學
- 出版日期:2013-04-25
- 語言:繁體中文
- ISBN10:9863230375
- ISBN13:9789863230373
- 裝訂:平裝 / 248頁 / 16k菊 / 14.8 x 21 cm / 普通級 / 單色印刷 / 初版
它太溫柔,太溫柔……
這是自作孽不可活的溫柔
難以想像有誰的心不會被這樣的作品融化
而大學第二年的國慶日,便是他第一次邀女孩來他的頂樓住處看煙火的時候了。
那也是他們的初夜。無數寂靜的花火在小窗外綻放閃燃。每次回想,他總覺得那年的記憶彷彿都沾染了那黑暗中嫣紅豔白的花色。年輕的星夜在他們頭頂旋轉燃燒;細語、呢喃與汗水微雨般落在水泥地上。
而那記憶中的光亮,竟像是要將他們的裸身全都曬傷了一般。
繼暢銷大作《噬夢人》後,伊格言最新小說重量登場
八則無與倫比的情愛故事,全面展開短篇敘事藝術的世界性
繼格局恢宏的宇宙滅絕史詩《噬夢人》,以及滿溢青春愛戀氣味的詩集《你是穿入我瞳孔的光》之後,伊格言再變戲法,全新推出溫柔悲憫之作──小說集《拜訪糖果阿姨》。
八篇流暢易讀的小說,八個光澤璀璨的故事,《拜訪糖果阿姨》寫盡了生命中種種令人懷想、迷惘、無比眷戀的各式溫柔情感──比如模擬切.格瓦拉二十一世紀若仍在世的溫暖驚奇故事〈革命前夕〉,老阿嬤回憶日治時代青澀初戀時光的〈思慕微微〉,揉雜失散父女、舊愛重逢之忐忑心情的〈那看海的日子〉,以及浪漫、感傷,如青春般短暫絢麗的〈花火〉等等。讀著讀著,像是打翻了回憶的糖果罐,彷彿做了一場又一場深沉的夢……角色們那些酸甜不定的人生,彷彿都曾暫住在你心中最柔軟私密的角落;彷彿,那一切種種,你也都曾親身經歷過。
作者簡介
伊格言(Egoyan Zheng)
1977年生。台大心理系、台北醫學大學醫學系肄業,淡江中文碩士。曾獲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自由時報林榮三文學獎等,並入選《台灣成長小說選》、《三城記:台北卷》、《年度小說選》、《年度散文選》等選集。
2003年出版首本小說《甕中人》,已成新世代經典,並獲德國萊比錫書展、法蘭克福書展選書。
2007年獲英仕曼文學獎(The Man Asian Literary Prize)入圍;並獲選台灣十大潛力人物。2008年獲歐康納國際小說獎(Frank O'Connor International Short Story Award)入圍。
2010年出版長篇後人類小說《噬夢人》,為該年度華文純文學小說賣座冠軍,入圍台灣文學獎長篇小說金典獎,並獲2010年聯合文學雜誌年度之書。2010、2011連續兩年攻佔博客來網路書店華文創作百大排行榜。
2011年出版詩集《你是穿入我瞳孔的光》。
曾任香港浸會大學國際作家工作坊訪問作家、國立成功大學駐校藝術家、元智大學駐校作家等。
現任國立台北藝術大學兼任講師。
後記
我們還有很多地方可以玩
「你等一下不是還有事嗎?」我問她。
「對,我得回去。」女孩看著我,霓虹的光色在她的眼瞳中閃爍。「但我不想回去了。」她轉過頭去,淡淡地說:「不管了。我不回去了。」
我們還站在鬧市的街口。不遠處的廣場上停著一輛馬車。夜色在高樓與高樓的縫隙間愈加深濃。無數人群自廣場邊緣匆匆行過。
馬車當然是沒有馬的。那只是一個裝飾。韁繩、白色篷頂與巨大的車輪。裝飾停泊在同樣是個裝飾的候車亭邊緣。洛可可風格的候車亭裡,水晶燈下,幾個假人模特兒擺著各式同樣充滿裝飾意味的姿勢。
假人們清一色穿著芭蕾舞衣,看來便是一齣假人們的芭蕾舞劇。彷彿劇碼進行到一半,時光凍結,躍動中的肢體被永恆地存留於記憶的水晶瓶裡。
彷彿飛翔。
那是一座被刻意設計成洛可可風格的廣場。在一個充滿異國風情的都市鬧區裡,這樣的安排並不怪異。我們很快發現那是個關於芭蕾舞歷史的展覽(我們看了立在展覽館前的小牌);但大門緊閉,展覽早已結束。倒是燈光和擺設尚未打烊。我們站在馬車和芭蕾舞女郎的背景前,看見自己透明的倒影映現在黑色的玻璃大門上。
我們在燈裡。我們在玻璃晶體的折射裡。我們被浸泡在無數光暈與燈的溫度中。
(或許我們都是竇加(Edgar Degas)畫裡的人物吧。我想。)
我想牽女孩的手。但我終究沒這麼做。關於這件事或許我曾遲疑(我想必放在心上琢磨了一陣),但我想我終究是忘了。因為燈光或月色的緣故,也或許是因為人潮的緣故,也或許是因為女孩的緣故,也或許是因為我自己的緣故。
我太放鬆了。我隨口說了一些話,然後再說了一些其他的。我感覺一切變得很古老,很慢,一切都失去了目的性。在那個虛幻的十九世紀,一切就真的像散步一樣。(是啊我們是確實是在散步不是嗎?)
所以我終究忘了牽手這回事。我們就只是散步著,並肩走過城市裡其他亮滿了光的櫥窗,走上斜坡又走下來。我們經過河岸時一起聆聽水聲,一起停下來,凝視著水中城市的倒影。風吹過來,那光色散開了又聚攏起來。像輕微的呼吸。像笑。
竇加的舞孃們也笑了。在後台,在沒什麼人注意她們的時刻。她們或許正向彼此說些俏皮話。她們打打鬧鬧,互相擁抱,捏起對方的手指,尖酸刻薄地嘲笑彼此的,或劇院經理的身材。她們梳理著Tutu裙的白紗線條,調整舞衣的肩帶,將鞋帶牢牢綁在自己的腳踝上,踮起腳尖來測試著鞋面的柔軟度和彈性。她們專注在自己的身體和舞衣舞鞋上。而作為身體之延伸,舞衣也等同於身體。
她們當然不是繃緊著的,因為她們人不在台上。她們卸下了身體裡的弓弦。在後台,她們不那麼在乎姿態與線條,不在乎身體的音色;然而在竇加的眼裡,那樣的她們是最美的。陽光自窗外照進,帶著翠綠色的影子,光暈在她們身旁溫柔地徘徊逗留。
女孩美極了。我想我很久沒遇見那麼美的女孩了。我可以感覺到女孩也放鬆著。她說「不管了,我不想回去了」的時候並不真正惦量著什麼。或者那只是我自己心境的投射?像是有那麼一刻,我記得我曾經面對著水色和水色對岸的光景,市聲與水聲在我的耳邊交錯盪漾。我很快忘了那輛有著巨大車輪的馬車,那個有著華麗頂篷的候車亭。它們是新的,儘管它們想讓自己看來更舊一些。但又何妨?我們都知道,在某個比愛情更短暫的夢裡,車輪會轆轆響起,馬兒們會輕輕奔跑起來;假人們會甦醒過來,動動關節,鬆了鬆肢體,拍拍臉頰,互相說話,而後擺擺手,穿著美麗的Tutu裙,依依不捨地為馬車裡那一對又一對虛幻的人影送別。
「你想坐坐看嗎?」我指著那輛馬車。「拍個照?」
「嗯,不用了。」女孩這回真的惦量了一下。她回過頭,對我粲然一笑。
「沒關係。我們還有很多地方可以玩。」她說。